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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发表时间: 2025-03-26

《我被开除了》我被开除了。这句话在我喉咙里滚了一整天,烫得我舌根发苦,咽不下去,

也吐不出来。就在今天下午,

刘胖子——那个脑满肠肥的包工头——像驱赶一条挡路的癞皮狗那样,

对我挥着他肥厚油腻的手掌,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我脸上:“走走走!看见你就烦!

干的那叫活?老子随便找个乡下人干得都比你好!拿上你这点破钱,滚!

”他扔过来的不是钱,只是一张从破本子上撕下来的纸片,

上面潦草地写着一个数字:180。那是我在七月的毒日头底下,

在工地门口足足站了十三个小时的价钱。是脚上磨出的水泡钻心地疼了一天换来的。

是小雅心心念念、在电话里怯生生提了半个月的那套新彩笔的钱!“钱呢?”我喉咙发紧,

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刘胖子像是听见了天大的笑话,三角眼里全是***裸的讥讽:“钱?

明天!明天再说!现在没空搭理你!”话音没落,

他那身肥肉已经挤进了旁边那辆乌黑锃亮的轿车,车门“砰”地一声,像砸在我心口上。

车子卷起一阵尘土,扑了我满头满脸。我捏着那张薄得几乎感觉不到分量的纸片,

站在飞扬的尘土里,像个彻头彻尾的傻瓜。明天?呵。我太清楚刘胖子的“明天”了。

那就是个无底的黑洞,能把人拖死耗死,直到你自己认栽,

把那点微末的血汗钱彻底丢进臭水沟。地铁像个巨大的铁皮罐头,在城市的腹腔里轰隆作响,

闷热,粘稠,充斥着汗味、劣质香水和食物混杂的复杂气味。

我把自己塞进最角落的塑料座椅,劣质的硬塑料硌着我的骨头。每一次车厢的晃动,

都清晰地传遍我全身,像是在无情地嘲弄我这一天的徒劳。

我攥着那张被汗水浸得发软的纸片,180。这三个数字此刻重逾千斤,死死压在我的心口,

让我喘不过气。刘胖子那张鄙夷的脸,小雅期待的眼神,在脑子里疯狂撕扯。突然,

车身猛地一挫,尖锐的刹车声直刺耳膜。我被巨大的惯性狠狠掼在椅背上,又重重地弹回来。

脑子里那根绷了一天的弦,“铮”地一声,断了。一股滚烫的浊气,

混杂着烈日暴晒后的眩晕、水泡摩擦的剧痛、尘土呛人的窒息感、刘胖子那张油腻的嘴脸,

还有那套该死的、遥不可及的彩笔……所有的一切,像沸腾的岩浆,冲垮了理智的堤坝,

从我喉咙里火山般喷发出来:“我被开除了!”声音嘶哑,却像炸雷,

瞬间劈开了车厢里所有的嘈杂。刷手机的手指僵住了,打盹的脑袋猛地抬起,

窃窃私语戛然而止。几十道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唰”地聚焦在我这个角落。

惊愕、茫然、探究,

甚至还有一丝被打扰的不耐烦……我感觉自己像一只被钉在聚光灯下的虫子,无处遁形。

可我顾不上了。血液在太阳穴里疯狂地跳,耳朵嗡嗡作响,眼睛死死瞪着车厢顶惨白的灯光,

那光刺得我眼疼。“就干了一天!”我几乎是吼出来的,

每一个字都像从我肺里、骨头缝里硬生生撕扯出来,带着血沫,“一天保安!一百八十块钱!

那王八蛋包工头,一分都不想给我结!他说我没干好活?呸!”我猛地低下头,

目光扫过那些惊诧的脸孔,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我站了整整十三个小时!

腿都不是自己的了!连口水都没敢多喝!”我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试图用这点疼压下那几乎要把我撕裂的委屈和愤怒,可没用。“没合同?对!是没合同!

他们从来不给合同!”我的声音拔得更高,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控诉,“可老子干了活!

哪怕只干一天,哪怕只干一个钟头,那血汗钱,我也得讨回来!那是我的!凭啥不给?!

”“那是我的钱!”我用尽全身力气吼出最后一句,声音在密闭的车厢里炸开,

又迅速沉寂下去,只剩下我自己粗重得像破风箱一样的喘息。吼完这一嗓子,

整个人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软塌塌地靠回冰冷的椅背。汗水顺着鬓角往下淌,

滴在洗得发白的旧工装前襟上。我不敢看周围任何人的眼睛,

巨大的羞耻感像潮水一样淹没了我,比刚才的愤怒更让人窒息。完了,像个疯子。

我死死盯着自己那双沾满灰尘、边缘开胶的破皮鞋鞋尖,只盼着这该死的车快点到站。

预想中的哄笑或者斥责没有来。车厢里陷入一种奇怪的、沉重的寂静。

这寂静比噪音更让人心慌。然后,是极其细微的动静。左边,

一个穿着蓝灰色外卖工服、脸庞还带着学生气的小哥,一直盯着手机屏幕的手指不动了。

他抬起头,目光穿过晃动的车厢,落在我身上。那眼神里没有嘲笑,没有鄙夷,

只有一种沉重的、我瞬间就能读懂的疲惫。一种“我懂”的沉默。他没说话,但那个眼神,

像一块小石头,投进了我心里的死水,漾开了一点微弱的涟漪。斜对面,

一个头发花白、穿着同样洗得发白工装的老者,默默地从他那个皱巴巴的帆布包里,

摸索出一个掉漆的旧铝饭盒。盖子打开,里面是半盒冷饭和几根咸菜。他拿起筷子,

夹起一小块咸菜,放进嘴里,缓慢地、近乎凝滞地咀嚼着。浑浊的眼睛不再看我,

只是低垂着,盯着手里的饭盒,仿佛那里面装着的,是他同样被生活重压碾过的日子。

每一次咀嚼,都像一声无声的叹息。车厢中部,

一个抱着巨大文件袋、妆容精致却难掩眼下青黑的女人,轻轻合上了膝盖上的笔记本电脑。

她不再看那些密密麻麻的表格,目光投向车窗外飞驰而过的模糊光影,眼神空洞而茫然。

我那声嘶吼,似乎也砸开了她强撑的外壳,露出了里面同样被生活挤压得变了形的内核。

车厢广播毫无感情地响起:“古翠路站到了,

请从左侧车门下车……”这声音像解除了我的定身咒。我像被烫到一样,

猛地从座位上弹起来。逃!必须立刻离开这里!我低着头,

脚步踉跄地随着零星的人流往车门挤。那些沉默的目光似乎有了重量,黏在我的背上,

让我的每一步都异常沉重。我只想快点消失在这站台的阴影里。

一只脚刚踏上站台冰凉的瓷砖,一只宽厚、温热的手掌,带着厚重的茧子,

突然重重地拍在我的右肩上。我身体瞬间僵住,下意识地想甩开这只手。我以为会是谩骂,

是指责。然而,没有声音。那只手只是用力地、短暂地按了一下我的肩膀,

带着一种沉甸甸的、不容置疑的力量。紧接着,

手臂的主人——一个身材壮实、穿着沾满白色涂料斑点工装裤的中年汉子,

一步跨到了我面前。他脸上满是风吹日晒的粗粝痕迹,眼神却异常温和。

他甚至没有看我的脸,只是伸出双臂,给了我一个极其短暂却异常用力的拥抱!

快得像一阵风,带着汗味、尘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暖意。然后,他松开了手,什么也没说,

甚至没有看我一眼,只是转过身,低着头,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快步汇入站台另一侧准备上车的人流中,瞬间就被吞没了。

站台上微冷的空气卷过我刚刚被拥抱过的肩膀,那一小块皮肤似乎还残留着陌生的温度。

我像一截被雷劈中的木头,愣在原地,动弹不得。那猝不及防的、来自陌生人的力量,

像一颗滚烫的子弹,精准地击中了我那层脆弱盔甲下的最后一点柔软。我下意识地抬起手,

想摸摸那个被拍过、被短暂拥抱过的肩膀,指尖触到粗糙的工装布料,感觉却是真实的。

一股滚烫的酸意猛地冲上鼻腔,眼眶瞬间被灼热的液体充满,视野立刻模糊成一片水光。

我死死咬住下唇内侧的软肉,用尽全身力气把喉咙里那股汹涌的哽咽压了回去,

不让它在这冰冷的站台上发出丢人的声响。我只是死死地、茫然地,

盯着那个壮实背影消失的方向。地铁的关门警示音尖锐地响起,

列车带着巨大的气流轰鸣着启动、离开。站台上只剩下我一个人,

和我胸腔里那颗被搅得翻天覆地、再也无法平息的心脏。

我几乎是跑着回到那个所谓的“家”的。

一个在城中村深处用薄木板和石棉瓦隔出来的鸽子笼。

楼道里陈年的油烟和挥之不去的厕所味扑面而来。钥匙在锁孔里颤抖地捅了好几下,

才打开那扇薄薄的、有些变形的木门。“爸爸!”门刚开一条缝,

一个小小的身影就炮弹一样撞进我怀里。女儿小雅仰着脸,大眼睛亮得像星星,

声音里全是雀跃,“今天发钱了吗?我的新彩笔……”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看到了我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看到了我脸上无法掩饰的灰败和疲惫。

小雅脸上的笑容像阳光下的雪糕,一点点融化、凝固。小嘴抿了起来,

但那双小手却更紧地揪住了我汗湿的工装下摆,好像生怕我跑了。“小雅乖,

”我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勉强挤出一点笑容,比哭还难看,伸手摸了摸她细软的头发,

“钱……爸爸明天,明天一定拿回来。明天就去给你买。”我不敢看她瞬间黯淡下去的眼睛,

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紧,勒得我喘不上气。

妻子李芳从那窄得转不开身的厨房里探出身,手里拿着滴水的青菜。

她的目光落在我空着的手上,脸上原本因为女儿而有的那一点点暖意,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只剩下一片认命般的疲惫和焦虑。她没问工作,只是低声说:“饭快好了,先洗把脸吧。

”清汤寡水的面条,飘着几片蔫黄的菜叶。一家三口围坐在那张吱呀作响的小方桌旁,

空气沉闷得像灌了铅。只有筷子偶尔碰到碗沿的细微声响,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

李芳终究放下了筷子,声音压得很低,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个刘胖子……又赖账了?”我把头埋得更低,

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喉咙里堵着千言万语,最终只挤出一个沉闷的“嗯”。

“我就知道……”李芳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一点,带着哭腔,又被她强行压下,

只剩下深深的无力,“我就知道这种人靠不住!没合同,没字据,你拿什么去要?

人家说你是狗屎,你连个屁都放不响!再去求他?看他脸色?还是等着他叫人把你打出来?

”她的话像鞭子,狠狠抽在我心上。刘胖子那张鄙夷的嘴脸,轿车扬起的灰尘,又在眼前晃。

一股邪火“腾”地又窜了上来。“那是我挣的钱!”我猛地抬头,声音因为压抑而嘶哑,

“站了一天!十三小时!水泡都磨破了!凭什么不给?!”“凭什么?

”李芳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砸在油腻的桌面上,“就凭人家比你横!比你有钱!

凭我们这种没根没底的外地人,在他眼里连条狗都不如!你去闹?你怎么闹?他认识的人多,

随便一句话就能让你在这个圈子里找不到活干!小雅下个月学费怎么办?房租怎么办?

家里还能再欠多少?你告诉我!”小雅被我们之间突然爆发的低气压吓住了,小脸煞白,

大眼睛里噙满了泪水,怯生生地看着我们,连呼吸都小心翼翼。我看着妻子无声滚落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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