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丑感觉自己被无形的力量撕扯着,肺部灼痛,耳边充斥着沉闷的轰鸣和模糊的尖叫。
“呃……”一声痛苦的***从干裂的唇间溢出。
阿丑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
视线模糊了很久,才勉强聚焦。
映入眼帘的是一根黑黢黢、沾满油污的房梁,茅草铺就的屋顶低矮得仿佛随时会压下来。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劣质灯油燃烧的呛人气味,充满了烟火气。
这不是她熟悉的、充满腐叶和泥土腥气的山林气息。
恐惧瞬间攫住了她!
她猛地想坐起来,身体却像被拆散了重组过一样,传来剧烈的酸痛和无力感,让她重重地跌回硬邦邦的土炕上。
“姑娘!
你醒了?”
一个温和的、带着书卷气的男声响起,带着明显的惊喜和关切。
阿丑循声望去。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青色长衫的年轻男子站在炕边,面容清癯,眉眼间带着疲惫,但眼神却很干净,此刻正满是担忧地看着她。
他手里端着一个粗糙的陶碗,碗里冒着热气。
这是谁?
我在哪?
无数混乱的念头冲击着她混沌的大脑。
她努力回想,却只捕捉到一些破碎的、恐怖的画面:滔天的洪水、翻滚的泥浆、窒息般的黑暗、冰冷的触感……还有一个女人的脸?
很模糊……紧接着是深入骨髓的撕裂般的剧痛……然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她想开口询问,喉咙却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只能发出嘶哑的气音。
“姑娘别急,你昏睡了一天一夜了,先喝口水润润嗓子。”
男子连忙将陶碗递到阿丑唇边,动作有些笨拙,但很小心。
温热的水流入口中,缓解了喉咙的灼痛。
阿丑贪婪地吞咽了几口,力气似乎也恢复了一点点。
她挣扎着想撑起身子道谢,手臂却软绵绵的不听使唤,手肘无意中撞到了炕沿一盏小小的油灯。
“哎呀!”
林秀才惊呼一声。
油灯晃动着向炕下摔去!
灯油泼洒出来,带着明火的灯芯眼看就要掉落在干燥的稻草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只苍白纤细的手,以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伸了出去!
五指精准地一合,竟将那根燃烧着滚烫无比的灯芯,稳稳地抓在了手心!
“滋啦……”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伴随着一股皮肉烧焦的淡淡焦糊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时间仿佛凝固了。
林秀才端着陶碗,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大脑一片空白。
他甚至忘了去扶那盏即将倒地的油灯。
油灯“啪”地一声摔在地上,灯油流了一地,火焰跳动了几下,顽强地没有熄灭,映照着土炕上女子苍白的脸和她那只紧握着燃烧灯芯的手。
阿丑也愣住了。
她看着自己手中那截还在冒着青烟烫得她掌心剧痛的东西,巨大的恐慌瞬间淹没了她。
她猛地松开手,那截烧焦的灯芯掉落在炕席上,烫出一个小黑点。
她下意识地将那只被烫伤的手藏到身后,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惊恐地看着眼前呆若木鸡的书生。
掌心***辣的疼,但更让她害怕的是,自己刚才那瞬间的反应,那超乎常人的速度,是否被视为异类?
还有,为什么这灼烧的痛感似乎正在以一种不寻常的速度减轻?
“姑……姑娘,你……你的手!”
林秀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声音都在发颤。
他急忙放下陶碗,想上前查看,“快让我看看!
烫伤可不是小事!”
“不!
别过来!”
阿丑猛地往后缩,身体紧紧贴着冰冷的土墙,眼神充满了戒备和恐惧。
她死死地把受伤的手藏在身后,仿佛那是什么见不得人的怪物。
她不是故意的!
她只是不想让火烧起来!
为什么她的手会那么快?
为什么她感觉不到应有的剧痛?
“怎么了怎么了?”
林周氏听到动静,风风火火地掀开布帘子冲了进来。
她一眼就看到地上摔碎的油灯和流出的灯油,顿时心疼地叫了起来:“哎哟我的灯!
我的油!
败家啊!”
随即,她的目光锐利地扫向炕上惊恐的阿丑和旁边手足无措的儿子,最后落在了阿丑那只藏在身后、微微发抖的手上。
她的眼神闪烁了一下,脸上堆起刻意的关切:“姑娘醒了?
手怎么了?
烫着了?
快给婶子看看!”
林周氏不由分说地就要去拉阿丑的手。
“娘!”
林秀才挡了一下,有些无奈,“姑娘刚醒,受了惊吓。”
“惊吓?
我看是心虚吧!”
林周氏撇撇嘴,声音不大不小地嘀咕了一句,眼神却像刀子一样刮过阿丑苍白的脸,“连个灯都拿不稳,啧啧。”
阿丑被林周氏的目光看得浑身发冷,她低下头,紧紧咬住下唇,不敢看任何人。
混乱的记忆、身体的异常、这陌生环境里审视的目光,都让她感到一种巨大的不安和孤立无援。
“我……我叫什么?”
她抬起头,眼神空洞而迷茫,声音嘶哑地问出了最根本的问题,“这是哪里?
我……我是谁?”
林秀才和林周氏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