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被苏锦月踩着脊背时,听见李长风说:“这婢子,本王要了。
”她成了摄政王府最卑贱的浣衣奴,双手在冰水里泡得溃烂。
苏锦月笑吟吟将金丝裙扔进污水:“洗不干净,就剁了你的手。
”那夜她浑身是血撞开书房门:“王爷,刺客的毒针藏在苏家送来的熏香里。
”寿宴上苏锦月当众讥讽:“一个贱婢也配上桌?
”李长风突然攥住林婉的手腕高举:“从今日起,她便是本王的侍墨女官。
”他甩出通敌密信砸在苏丞相脸上:“顺便告诉各位——林家灭门案的真凶,找到了。
”1 寒夜血仇冬,教坊司后院寒风刮在背上,像钝刀子割肉。
我趴在教坊司后院的青石板上,粗布囚衣被鞭子抽得稀烂,血和布料黏在一起,
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伤口。“***胚子!苏小姐的裙子你也敢弄脏!
”王嬷嬷尖利的声音刺得我耳朵嗡嗡响。那盆脏水里泡着的金丝裙子?呵,
分明是苏锦月三天前故意泼上去的胭脂!她就是要把我彻底踩进泥里,
碾碎我林家最后一点骨气。眼前阵阵发黑,刺骨的寒气从骨头缝里往外钻。脚步声。整齐,
沉稳,带着一股无形的压迫感。王嬷嬷的咒骂戛然而止,换上了令人作呕的谄媚:“哎哟!
王爷!苏小姐!”我背脊瞬间僵硬。两道目光像针一样扎过来。一道阴毒如蛇,是苏锦月。
另一道……更深,更沉,像望不见底的冰窟。是李长风!当朝摄政王!
“嬷嬷这是在教训谁呢?”苏锦月的声音甜得发腻。王嬷嬷立刻指着我添油加醋地告状。
一双缀着珍珠的绣鞋停在我眼前,鞋尖锃亮,晃得人眼晕。“抬头!”苏锦月命令道。
恨意直冲头顶!我死死咬着牙,慢慢抬起头。撞上她那双写满恶毒和快意的眼睛。这张脸!
就是这张脸,带着人烧死了我全家!“啧啧,这不是林大小姐吗?”她歪着头,
像打量一堆垃圾,“比烂泥还贱呢!林家都死绝了,你这丧家之犬活得可好?
”指甲深深抠进手心,我强忍着。不能死,仇还没报!“哑巴了?”她凑得更近,
压低的声音带着令人作呕的香气,“看你这样,我可真是痛快!”她指着自己光亮的鞋尖,
“爬过来,舔干净!舔干净了,赏你口馊饭吃!”屈辱像火油一样炸开!
全身的血液都在叫嚣!杀了她!和她同归于尽!“吵。”一个冰冷的声音砸下来,
只有一个字。瞬间冻住了所有的喧嚣。李长风站在廊下的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苏锦月立刻扭着腰贴过去:“王爷~是这个贱婢……”他根本没理她,目光落在我身上,
像看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这婢子,本王要了。”所有人都愣住了。
苏锦月脸上的笑容僵住,裂开一丝难以置信的缝隙。我也懵了。“带回去。西角院,洗马桶。
”他冷声下令,转身就走,没有半分停留。洗马桶?西角院……王府里最脏最贱的地方!
刚出狼窝,又掉进火坑?侍卫面无表情地过来:“起来。跟上。”我挣扎着爬起来,
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背上的伤口撕裂开,温热的血又渗了出来。低着头,
拖着沉重的腿,走向那扇通往后院的角门。身后,苏锦月的目光像淬了毒的针,
死死钉在我背上。角门“哐当”一声关上,隔绝了过去的噩梦。凛冬的风,
毫无遮拦地灌进西角院那间破败的小屋。我蜷缩在散发着霉味的草堆里,浑身没有一处不疼。
最疼的是手。曾经抚琴写字的手,如今在冰水里泡得红肿溃烂,裂开的口子流着脓水,
稍微一动就是钻心的疼。洗马桶?想得美。管事的赵婆子听说我是“王爷亲点的马桶娘子”,
那双浑浊的老眼里立刻冒出精光。刷恭桶,劈柴,担水,
扫结冰的院子……冰水成了我唯一的“伙伴”,冻疮是唯一的“勋章”。吃的?
只有冷硬得像石头的饼子和烂菜叶子。“哟!马桶娘子还喘气呢?”翠儿,赵婆子的狗腿子,
一脚踢在我脚踝上,“起来!苏小姐赏了旧衣裳,赵妈妈让你洗干净!手脚麻利点!
”苏锦月?恨意混着恐惧猛地涌上来。我忍着剧痛爬起来,挪到破木盆边。
里面是几件颜色鲜艳的旧衣裳。手泡进刺骨的冰水里,裂口像被针扎!我倒吸一口冷气,
咬牙拿起一件鹅黄色的褙子。刚搓了两下——一股浓烈到刺鼻的甜香猛地冲进鼻腔!
是苏锦月最爱的“凝香露”!但这味道……不对!太冲了,
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怪味?我心里咯噔一下,凑近衣服仔细闻。苦杏仁味!
虽然很淡!我猛地想起小时候,一个懂药理的老爷爷说过:剧毒“鸩羽”本身无色无味,
但一旦碰到“凝香露”这种特制的香露,就会透出极淡的苦杏仁味!沾上皮肤就能致命!
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里衣!毒衣!她想用这个毒死我!扔了?赵婆子会立刻打死我!洗?
那就是死路一条!绝望像冰水一样淹没了我。大仇未报!我不能死!“有刺客——!
保护王爷!!”院外突然炸开了锅!喊杀声、兵器碰撞声、惨叫声混杂在一起!混乱!
这是唯一的机会!我猛地站起来!顾不上那件毒衣!顾不上手疼得像要断掉!
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小兽,冲出破屋,用尽全身力气朝着王府书房的方向狂奔!
冷风像刀子割在脸上!背上的伤口撕裂开,血浸湿了衣服!溃烂的手被寒风一吹,
疼得眼前发黑!我摔倒,又挣扎着爬起来,手掌在粗糙的石子上擦得血肉模糊!继续跑!
肺里火烧火燎!喉咙里全是血腥味!终于看到书房的灯火!门口侍卫“唰”地拔刀:“站住!
什么人!”我扑倒在冰冷的台阶下,浑身是血和污泥,嘶哑地喊:“王…王爷!刺…刺客!
毒…毒针……”嗓子疼得几乎发不出声音。侍卫像看疯子一样:“滚开!惊扰王爷找死吗!
”心沉到了谷底。完了吗?“吱呀——”沉重的书房门开了。李长风站在门口,一身玄衣,
面容冷峻。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目光扫过我那双惨不忍睹的手。空气仿佛凝固了。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尖声嘶喊:“王爷!刺客的毒针……藏在苏家送来的熏香里!
是‘鸩羽’!!”“鸩羽”两个字,像冰锥砸在寂静里。他眼神陡然变得锋利如刀,
刮过我惨白的脸。“查香炉!封锁苏家所有进府物件!抓人!”他厉声暴喝。
书房里瞬间炸开锅!侍卫如狼似虎地扑了出去。我脱力地瘫倒在地,眼前阵阵发黑。
赌赢了吗?还是……掉进了更深的陷阱?一双玄色云纹靴停在眼前。“拖下去。找个大夫,
别让她死了。”他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我被粗暴地架起来,拖向未知的黑暗。最后一眼,
只看到他冰冷决绝的背影,融入书房的灯火之中。西角院角落,破屋。
霉味混合着劣质草药的苦涩气息。我趴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背上火烧火燎地疼。
手被简单地用布条裹了起来,肿得像两个发面馒头。一个面生的老仆妇端着药碗进来,
眼神冷漠:“王爷吩咐的。喝了。”药苦得钻心。我咬着牙灌下去。活下去,才有机会。
屋外,传来抓人的吆喝声、拷问的惨叫声。赵婆子杀猪般的嚎叫格外刺耳:“王爷饶命啊!
是苏小姐…是苏小姐赏的衣服!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啊!
她、她给了我一对金镯子……”后面的话被更凄厉的惨叫淹没。翠儿的哭声也断断续续传来,
充满了恐惧。我闭上眼。苏锦月……这只是开始!血债,我要你一笔一笔还!一连几天,
王府的气氛像绷紧的弓弦。我被圈禁在这破屋里养伤。药按时送来,饭食虽然粗糙,但干净,
有粥有饼。没人搭理我,也没人再来欺凌我。像个被遗忘的物件。我的心始终悬着。
他信了我的话吗?苏家会遭到怎样的报复?我……接下来会怎样?2. 寿宴惊变半月后。
苏丞相府,寿宴。府内张灯结彩,宾客如云。
我被两个面无表情的侍卫“请”到了最不起眼的角落。身上穿着王府最低等侍女的灰布衣,
洗得发白。手上的伤还没好利索,藏在袖子里微微发抖。我像一滴突兀的墨点,
落在这片锦绣繁华里。无数道目光扫射过来。好奇的,鄙夷的,幸灾乐祸的。
苏锦月远远瞥见我,眼底淬着剧毒,脸上却笑得更加甜美。她摇曳生姿地走过来,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的人听见:“哟?这不是我们尊贵的……马桶娘子吗?怎么,
王府的马桶洗腻了,跑到相府来闻酒香了?”周围响起一阵压抑的哄笑。
那些目光变得更刺人。我指甲深深掐进手心尚未愈合的嫩肉里,用疼痛让自己保持清醒。
挺直了背脊,像一株被反复践踏却依旧不肯倒下的野草。沉默,是我唯一的武器。她伸出手,
涂着蔻丹的指尖想捏我的下巴:“哑巴了?教坊司的规矩都忘了?见了主子……”话音未落!
一只骨节分明、带着薄茧的大手,如同铁钳般猛地攥住了她的手腕!力道之大,
让她痛呼出声!全场瞬间死寂!李长风不知何时出现在旁边。一身玄衣,肃杀凛冽。
他攥着苏锦月的手腕,猛地向上一举!像在展示一件肮脏的垃圾!冰冷的声音如同寒冰碎裂,
响彻死寂的宴会厅:“她,是本王的侍墨女官!”侍墨女官?!满座哗然!
苏丞相手中的酒杯“啪”地一声摔在地上,粉碎!苏锦月的眼珠子瞪得几乎要掉出来!
我也彻底懵了。侍墨女官?那是能接触机要文书的位置!他想做什么?
他像丢开什么脏东西一样甩开苏锦月。身后的侍卫立刻捧上一个沉重的黑漆木匣。
李长风接过,手臂猛地一挥!“砰——!”木匣重重砸在苏丞相面前的案几上!盖子震开,
里面染血的卷宗、密信、账册散落一地!其中一封密信上,赫然盖着北狄王庭的狼头火漆印,
信纸边缘还残留着暗褐色的血迹!“苏明远!”李长风的声音寒彻骨髓,
“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你苏家通敌叛国,勾结北狄‘夜枭’传递军情;构陷忠良,
伪造证据害死林尚书满门;贪墨军饷,中饱私囊……桩桩件件,铁证如山!
”满场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通敌?!构陷?!屠门?!苏丞相面如死灰,
浑身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你…你血口喷人…这是构陷!”“构陷?”李长风冷笑一声,
一脚踢开脚下的卷宗。一张染血的北狄密信飘到苏丞相脚边,
上面清晰地盖着苏家独有的暗印,内容是凉州布防图的交易细节!“北狄密探‘夜枭’,
你苏家养的好狗!这些密信,是从‘夜枭’被剿杀的巢穴里搜出来的,
上面还有你苏家传递消息的密押!要不要本王把‘夜枭’临死前的口供也念给你听听?
”“不…不可能…这不可能…”苏丞相彻底瘫软在地,语无伦次。“不可能?
”一个带着泣血般颤抖的声音响起,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死寂。我推开挡在前面的侍卫,
一步步走向主位。一身灰布衣在满堂锦绣中,显得无比刺眼。我停在面无人色的苏锦月面前,
死死盯住那张让我夜夜噩梦的脸。“苏锦月!”我的声音陡然拔高,字字泣血,“三年前,
林家灭门夜!是你!带着你的爪牙冲进我家!”“是你!亲手将那杯鸩酒灌进我母亲的嘴里!
看着她吐血而亡!”“是你!指使恶奴,用铁棍生生砸断我兄长的双腿!将他丢进熊熊大火!
”“是你!站在冲天火光之外,笑着看我家宅化为灰烬!听着我家人凄厉的惨叫!
”“苏锦月!你的鞋底,沾满了我林家人的血!你的笑声,就是我林家几十冤魂的哀嚎!
”声声控诉,血泪交织!像一柄柄重锤,狠狠砸在每个宾客的心上!
宾客们的脸色由震惊变为煞白,看向苏锦月的眼神,彻底变成了恐惧和厌恶!
苏锦月连连后退,歇斯底里地尖叫:“胡说!疯子!爹!快杀了她!杀了这个疯子!
”“噗——!”苏丞相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直挺挺地倒了下去!“爹!
”苏锦月发出刺耳的尖叫。“拿下!”李长风冷声下令。侍卫立刻上前,
像拖死狗一样拖走了尖叫挣扎的苏锦月,她华丽的红裙狼狈地拖在地上。
寿宴瞬间变成了修罗场。一片死寂。他转过身,
走向孤零零站在场中央、浑身都在微微颤抖的我。寒风卷过庭院,吹起我单薄的灰衣。
一件还带着他体温的玄色大氅,带着沉甸甸的重量和冷冽的气息,重重地落在我肩上。
瞬间隔绝了刺骨的寒意,也隔绝了四面八方窥探的目光。他冰冷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
带着不容置疑的宣告:“你,是本王的人。”他环视全场,
目光如刀锋般扫过每一个人:“今日起,谁敢动她一根头发,便是与本王为敌。
”我裹紧了带着他身上沉水香气的大氅,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心,却沉入了冰冷的寒潭。
新的枷锁落下了。更华丽,更沉重,让人窒息。……大氅沉甸甸地压在肩上,
带着他独有的冷冽气息和无形的掌控。寿宴的血腥喧嚣仿佛被隔绝在外,
但无数道或探究、或畏惧、或怨毒的目光,依旧像针一样试图穿透这层屏障。他没再看我,
转身大步离去。侍卫无声地“护送”我离开这片狼藉的宴会场地。我没有回头,
挺直了早已疲惫不堪的脊背,一步步走出这吞噬了我全家的苏府。每一步,
都像是踩在碎裂的尊严和依旧熊熊燃烧的恨意之上。回王府的马车里,死一般的沉寂。
他闭目养神,侧脸的线条冷硬如石刻。我蜷缩在角落,大氅下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不是冷,是劫后余生的恐惧,和对未来更深的战栗。侍墨女官……这究竟是赏赐?是利用?
还是……一个更加精密的囚笼?我完全摸不透他深不可测的心思。王府的角门再次打开。
这次,我被带到了一个离主院不远、小巧安静的院落。院子很干净,角落里瑟缩着一棵梅树。
“林姑娘,这是您的住处。”侍卫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恭敬,“王爷吩咐,
等您手伤完全好了,再去书房当值。”他指了指旁边垂手侍立的两个侍女,
“她们负责伺候您的起居。”伺候?我心中冷笑。是监视吧。“奴婢春桃/夏荷,
见过林姑娘。”两个侍女低眉顺眼地行礼。我点点头,踏进屋子。
暖意和淡淡的熏香扑面而来,不再是西角院的霉味和冰冷。床铺柔软,
桌上还摆放着文房四宝。这强烈的对比,充满了讽刺的意味。我脱下那件沉重的玄色大氅,
指尖划过光滑的内里,寿宴上他那句宣告仿佛还在耳边回响。我仔细地将它叠好,
如同在处理一件极其危险、却又不得不收下的战利品。接下来的日子,表面平静无波。
药是上好的,饭食也变得精致,手上的伤口在慢慢愈合,留下扭曲狰狞的疤痕。
春桃和夏荷沉默而周到,但她们的眼神,却像无形的丝线,时刻缠绕着我。
王府的气氛却暗流汹涌。下人们见到我远远就避让开,眼神复杂,混合着敬畏、疏离,
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低低的议论声像风一样刮过:“苏家倒了……王爷的手段真是……这位林姑娘,
一步登天啊……是妖女还是福星?”我把自己关在小院里。等待。等待他的指令,
等待这平静水面下必然涌动的漩涡。血仇只是报了一部分,苏家的党羽犹在,
北狄的阴影并未散去。我被推到了权力核心的旁边,一个更加危险的位置。这新的囚笼,
由金丝编织,却寒意刺骨。我知道,真正的风雨,才刚刚开始。
3. 暗流涌动手上的痂终于变得坚硬,留下深红扭曲的痕迹。我被带到了他的书房。
沉重的门被推开,沉水香混合着墨汁和纸张特有的气味弥漫开来。巨大的紫檀木书案后,
他端坐着,如山岳般沉稳。玄衣深沉,侧脸线条冷硬。他没有抬头,
笔尖划过奏章的沙沙声是房间里唯一的声响。空气凝滞得让人喘不过气。“磨墨。
”冰冷的声音打破了沉寂。我垂首,走到砚台旁。墨锭入手冰凉沉重。我加了水,手腕用力,
缓缓画圈研磨。细微的水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我控制着呼吸,
眼角的余光扫过案头堆积如山的文书。朱砂批阅的字迹凌厉如刀,
“北狄”、“军需”、“弹劾”……每一个字,都可能决定千里之外无数人的生死。
心口不由得发紧。这就是权力的中心,冰冷而残酷。“茶。”他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立刻放下墨锭,端起旁边温着的茶盏。小心地放在他手边不远不近的位置。
指尖距离他那玄色的衣袖只有寸许。无形的压力让我指尖微微发颤。他依旧没有看我,
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喉结滚动了一下。目光落在新拿起的一份奏章上,
眉头不易察觉地微蹙。我退回角落,拿起他批阅过的文书开始整理分类。
指尖触到冰冷的纸张。一份是南境水灾的急报。
十万…饿殍载道…请速拨粮三十万石以解燃眉……”后面是他朱笔力透纸背的一个字:“核!
”冰冷的一个字,决定了无数灾民的生死。指尖一阵冰凉。想起父亲当年为民***的模样,
心口泛起钝痛。“王爷,七殿下到。”门外传来通报声。“进。”他的声音依旧冷淡。
门开了。身着月白锦袍的七皇子萧珩含笑步入,气质温润如玉。“长风皇叔安好。
”他的笑容如同春风拂面。“嗯。”李长风终于抬眼,淡淡应了一声。
萧珩的目光很自然地转向了我,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和与关切:“这位便是林姑娘吧?
气色看起来比之前好了许多。”他走近几步,身上带着淡淡的松柏清香,
“听闻姑娘出身清贵书香门第,一手簪花小楷写得极是精妙。如今能为皇叔侍墨,
倒也是段缘分。”他语气自然,仿佛只是随口提起。我低头行礼,
心中警铃微响:“殿下谬赞,奴婢惶恐。”他连我字写得好都知道?这份“听闻”从何而来?
萧珩转向李长风,神色变得认真了些:“皇叔,方才侄儿入宫请安,父皇问起南境水患之事。
户部刘尚书提议加征商税,以充作赈灾钱粮,您看此法是否可行?”他看似在征询意见。
李长风放下笔,指尖在案几上无意识地轻轻敲了一下,发出极轻微的“笃”声:“刘尚书?
倒是替苏家那些旧部盘算得殷勤。”声音平淡,却透着一丝冰冷的讥诮。我的心猛地一跳。
刘尚书?我在整理文书时见过这个名字,他与苏家一个门生是儿女亲家!
萧珩恍若未觉李长风的讥讽,依旧温言道:“父皇忧心忡忡,怕加征过重会激起民变。
侄儿愚见,或可先动用太仓存粮应急,
再从宗室勋贵中募集一些……”他提出了一个看似折中、缓和的方法。李长风没有立刻接话,
只是端起茶盏又抿了一口。但他的目光,却似有若无地扫过我所在的方向。我立刻垂眸,
专注地研磨墨锭,仿佛对刚才的对话充耳不闻。心中却是翻腾:萧珩这是在试探?
还是在暗示宗室勋贵对李长风的政策有所不满?“宗室勋贵募集”,听起来像办法,
更像是在提醒李长风他树敌太多。平静的表象很快被打破。
朝堂上针对李长风的攻讦如同狂风暴雨般袭来。奏折像雪片一样堆满了书案。我在整理时,
不可避免地看到了内容。都察院御史张铎的折子,引经据典,
言辞激烈:“…自妖女林氏入府,摄政王行事愈发乖戾!寿宴之上,
公然羞辱国之柱石指苏相,致其呕血身亡!实乃失德失仪之极!更兼构陷忠良,
罗织罪名,排除异己!此女不除,国无宁日!臣冒死以谏,请诛妖女,以正朝纲!
”勋贵老安国公的折子,倚老卖老,语带威胁:“…王爷年轻气盛,血气方刚,
易为美色所惑。此女乃罪臣孤女,身负血煞,克亲克主!实乃不祥之人!为江山社稷计,
请王爷速将此女逐出王府,交有司严审,以安天下之心!”字字诛心!
矛头直指我是“祸国妖女”,是他“昏聩失德”的根源。王府之内,流言也悄然滋生,
如同毒藤蔓般缠绕。“听说了吗?那林姑娘会邪术!用血画符,迷惑了王爷的心窍!
”“不然王爷怎么会为了一个洗马桶的贱婢,整垮苏相?还在寿宴上……”“嘘!小声点!
你不要命了!小心被王爷听见……”春桃和夏荷看我的眼神,畏惧和疏离更深了。我像瘟疫,
无人敢靠近。坐在小院冰冷的石凳上,看着枯败的梅枝。心沉入冰海。恨苏家,
恨这不公的世道。怕死,更怕成为弃子,让林家血海深仇永无昭雪之日。
一份关于北境边关的密报,被他“无意”放在了案头最显眼的位置。我整理时,目光扫过。
“…北狄王庭新遣密探‘影狼’潜入京城…此獠擅易容,
心狠手辣…疑与苏家残余势力联络…目标不明…或针对王爷本人,或意图制造恐慌,
扰乱京畿…”影狼!新的毒蛇!苏家余孽的爪牙!我的指尖不受控制地一颤!心跳骤然加速。
这是故意给我看的?试探我?想借我的手引出这条毒蛇?我捏紧了那份密报,指节泛白。说?
还是不说?说了,证明自己“有用”,但会卷入更深、更危险的漩涡。
不说……苏家余孽与北狄勾结,他们同样是我不共戴天的死敌!空气仿佛凝固了。
“看出什么了?”冰冷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近在咫尺!我猛地一惊,
手中的密报差点脱手!他不知何时站到了我身后,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隔绝了光线,
带来巨大的压迫感。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我转身将密报递上,
声音尽量平稳:“奴婢整理文书,
见此报提及‘影狼’…联想到苏家曾与北狄‘夜枭’勾连…”豁出去了,“‘影狼’潜入,
必定会联络苏家残部。苏家刚倒,其党羽如丧家之犬,急需外力支持来挽回颓势。
‘影狼’可以提供这种支持,甚至…策划刺杀或暴乱,制造恐慌,打击王爷威信,
动摇朝廷根基。”我抬起头,迎向他深不见底的目光,
眼底燃烧着刻骨的恨意:“如同…当初苏家对我林家所做的那样!他们惯用这种下作手段!
”他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接过密报,却没有看。目光锐利如鹰隼,
牢牢锁住我的眼睛,仿佛要穿透我的灵魂。“还有呢?”声音低沉,带着审视。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脑中飞快闪过这段时间整理文书时看到的零碎信息,
一个大胆的念头浮现:“奴婢…前几日整理礼部旧档时,
发现安国公府与苏家一个已被流放的二管家,
在去年秋猎期间有频繁的大额银钱往来…数额不小。
而这位安国公…正是近日上书攻讦王爷最凶之人!”我豁出去了,大胆推测,
“苏家残余势力,或许正通过安国公这类对王爷不满的勋贵,在朝中散布谣言,鼓动大臣!
‘影狼’潜入,正好为他们提供武力和阴毒计策!他们的目标,恐怕不止是奴婢这条贱命,
更要借‘祸水’之名,彻底扳倒王爷您!”书房里陷入一片死寂。
只有烛火偶尔“噼啪”爆响一声。他盯着我,久久不语。
那双深潭般的眸子里翻涌着难以解读的情绪。是审视?是惊讶?
还是……一丝极淡的、转瞬即逝的赞赏?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扯动了一下,
形成一个冰冷而锋利的弧度。“你倒是不笨。”他拿着密报走回书案后,
声音依旧听不出喜怒,“看来这侍墨的位子,没白给你。”后背已被冷汗浸湿。赌对了吗?
我不知道。但在他那双眼睛里,似乎有了一线极其微弱的、不再是纯粹冰冷的光芒。
那是对一件尚算锋利的工具、一个可用之器的评估。4. 生死抉择压力如同巨石,
沉甸甸地压下来。御史张铎在金銮殿上,以头撞柱,血溅当场,死谏!
临死高呼:“摄政王被妖女蛊惑,逼死忠臣!请陛下诛妖女,清君侧!”“请陛下诛妖女,
清君侧!”声浪滔天!连深居宫中的皇帝也被惊动,急召李长风入宫。
王府陷入一片死寂压抑。人人自危,走路都踮着脚尖。我坐在小院的石凳上,指尖冰凉。
枯枝上的寒鸦聒噪地叫着。我成了风暴的中心,众矢之的。
安国公府那边更是传出恶毒的谣言,说我身负“桃花煞”,专门克位高权重的男子,
若不除去,恐怕会危及皇帝龙体!这已不仅仅针对我,更是将李长风架在了烈火上炙烤!
春桃送饭时眼神躲闪。
低声音和夏荷说:“…宫里传话出来…陛下震怒…王爷这次…怕是护不住了…”心猛地一沉!
护不住了?皇帝要下旨处置我?恐惧像冰冷的毒蛇缠绕上来。我不怕死,我怕的是大仇未报,
苏家余孽和那个“影狼”还逍遥法外!深夜。寒风在窗外呼啸,如同鬼哭。
小院的门被猛地推开!凛冽的寒意裹挟着淡淡的血腥气扑面而来!他站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