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宇宇猛地从床上坐起,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像一面失控的战鼓。
梦里那沉闷的巨响和令人窒息的恶臭是如此真实,让他瞬间被冷汗浸透。
窗外,暴雨依旧在肆虐,砸在城主府邸的琉璃瓦上,发出更加密集的爆响。
但将他从梦魇中拽出的,并非雨声,而是门外传来的急促、沉重、带着惊恐的脚步声。
“城主大人!
城主大人!
不好了!
宇城…宇城出大事了!”
贴身卫兵李石头的声音嘶哑地响起,伴随着砰砰的砸门声,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慌乱。
张宇宇一把扯过床边的城主锦袍披上,趿拉着鞋冲到门口猛地拉开。
门外,李石头浑身湿透,雨水顺着他的甲叶和头发往下淌,脸色煞白如纸,嘴唇哆嗦着,眼神里是纯粹的恐惧。
“何事惊慌?!”
张宇宇沉声喝问,努力压下心头的不安。
作为一城之主,他必须稳住。
“北…北门!”
李石头喘着粗气,手指着宇城北面的方向,语无伦次,“巨响…黑烟!
瞭望塔…飘黑烟了!
城墙上…有人在晃…好多!
不像活人!
守城的兄弟…兄弟没回应!
哨箭…哨箭也断了!”
黑烟?
哨箭断?
城墙上有“人”?
不像活人?
这几个词像冰锥一样刺进张宇宇的心脏。
北门,那是连接宇皇高速和沛宇公路的枢纽!
沛宇公路更是穿过城外西山唯一的隧道,是通往沛城的重要通道!
他一把推开李石头,疾步冲到府邸最高处的观星台。
冰冷的雨水瞬间将他浇透,但他浑然不觉,目光死死钉在宇城北门的方向。
果然!
昏沉雨幕中,北门那座高耸的瞭望塔顶端,一股浓稠得如同墨汁般的黑烟,正滚滚升腾而起,顽强地穿透雨幕,在低垂的铅灰色天幕下涂抹出一道狰狞的污迹。
那是最高级别的灾祸信号!
是只有城破在即才会点燃的烽燧!
更让他血液几乎冻结的景象,出现在那古老的城墙垛口之间。
昏黄摇曳的灯光映照下,影影绰绰,有“东西”在垛口后面晃动。
数量极多!
它们动作僵硬而怪异,有的在漫无目的地徘徊,有的则像壁虎一样扒在垛口的砖石上,身体以不可能的角度扭曲着。
借着偶尔划破天际的惨白闪电,张宇宇甚至清晰地看到其中一个“人”的动作——它正用弯曲变形、指甲漆黑的手指,一下,又一下,狠狠地抓挠着古老夯土垒成的城墙。
每一次抓挠,都带下大块湿透的泥土,在墙体上留下深陷的、长长的、如同野兽爪印般的沟壑!
“那是…什么东西?!”
张宇宇的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那绝不是他的守城士兵!
那种僵硬、那种疯狂、那种非人的动作…他猛地想起李石头的话:“不像活人!”
“不…不知道啊城主大人!”
李石头的声音也在抖,“守备所…守备所一点回应都没有!
北门…静得吓人!
只有…只有那种奇怪的嚎叫声…很远,但听得人心里发毛!”
张宇宇的心沉到了谷底。
恐惧攫住了他,但身为城主的责任如同冰冷的铁钳,将他钉在原地。
宇城是他的城!
城墙上那诡异的景象和冲天而起的黑烟,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心上。
“备马!”
张宇宇猛地转身,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点二十个身手最好的亲卫,随我去北门!
立刻!”
“大人!
危险!
那些东西…”李石头大惊失色,试图劝阻。
“少废话!”
张宇宇厉声打断他,眼中布满血丝,“那是我的城!
我的子民!
就算是鬼门关,我也要去看看,是谁在动我宇城的根基!
快去!”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
城主府邸瞬间炸开了锅,灯火通明,甲胄碰撞声、战马不安的嘶鸣声、急促的脚步声混杂在一起,被无情的雨声所掩盖。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二十名全副武装、面色凝重的亲卫己集结在府邸大门前。
雨水冲刷着他们冰冷的铁甲和长矛,气氛肃杀得如同奔赴刑场。
张宇宇翻身上马,雨水顺着他的下巴滴落。
他最后望了一眼府邸深处温暖的灯火,那里有他熟睡的年幼妹妹张婉儿。
他深吸了一口冰冷潮湿的空气,压下所有的恐惧和眷恋,猛地一夹马腹。
“驾!”
黑色的骏马如同离弦之箭,冲入茫茫雨幕。
二十骑亲卫紧随其后,铁蹄踏碎积水,溅起高高的泥浪,如同一柄沉默的黑色利刃,刺向那座在黑烟与诡异阴影笼罩下的孤城。
冰冷的雨水抽打在脸上,生疼。
但张宇宇的心更冷。
他死死盯着前方黑暗中那越来越清晰的黑烟轮廓,以及城墙上那些在昏黄灯火下晃动扭曲的鬼影。
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城墙裂缝里渗出的墨绿毒液,冰冷地缠绕上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宇城,他生于斯、长于斯的家园,究竟在那一夜惊雷之后,变成了何等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