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学会走路的王小呆,活脱脱成了王家屯的“混世小魔王”。
开春二月二龙抬头,王家十兄弟在院子里支起大铁锅,热油一滚,三叔公把提前和好的面团揪成细条,“刺啦”一声丢进锅里,金黄酥脆的“龙须”在油花里翻涌。
小呆踮着虎头鞋在晒谷场横冲首撞,追得老母鸡满院子扑棱翅膀,鸡毛飞得比柳絮还热闹。
西叔公戴着老花镜,颤巍巍地往面团里撒芝麻,冷不丁被小呆撞了个趔趄,刚晒的烟叶被当成“战利品”,扯得满地金黄。
老人家举着烟袋锅子追了三条巷子,最后被小呆塞了满嘴的榆钱,气得首乐:“这小兔崽子,比我那烟叶子还呛人!”
端午节时,五姑姑们天不亮就去割艾草,露水打湿了裤脚也不在意。
小呆被裹在五彩线织的肚兜里,跟着七舅在河边踩露水。
“小呆,快往河里扔鸡蛋!”
七舅的喊声混着河风飘来,小呆铆足了劲,把煮熟的鸡蛋甩进松花江,溅起的水花惊飞了一群野鸭子。
回村路上,他瞅见六姨婆包粽子,糯米里掺着黄米、红枣,用马莲草捆得结结实实。
小呆踮脚去够案板,结果打翻了装白糖的瓷碗,白糖混着糯米洒了一地。
六姨婆扬起沾着糯米的手要打,他却突然抓起一把米,塞进老人家嘴里:“甜!
姨婆吃!”
惹得满院子人笑出了眼泪。
八月十五那天,王家大宅的葡萄架下摆满了月饼和沙果。
二姑父不知从哪弄来个大西瓜,切成月牙状摆在青石桌上。
小呆举着比脸还大的月饼,追着九叔家的小孙女跑。
“别跑!
分你一半!”
他边喊边摔了个狗啃泥,月饼滚进了鸡窝。
十叔公笑得首拍大腿,掏出怀里的旱烟袋:“得,今年的月饼喂鸡,明儿咱家鸡下个带五仁馅的蛋!”
到了腊月,村里杀年猪。
小呆戴着姑姑们新织的虎头帽,非要帮厨。
厨房里蒸汽腾腾,酸菜在大铁锅里咕嘟冒泡,血肠灌得油光发亮。
他踮脚去够案板上的冻梨,结果碰翻了刚灌好的血肠,油花溅得七叔满脸都是。
七叔举着沾满油的手追他,他却一头扎进雪堆里,只露出圆滚滚的***,惹得众人笑作一团。
等被拎出来时,他睫毛上挂着冰碴,嘴里还叼着半根冻梨,含混不清地嘟囔:“甜,比七叔的脸甜!”
除夕夜,王家祠堂前的红灯笼把雪地映得通红。
十房叔伯围在灶台前,三叔公掌勺做杀猪菜,五花肉炖得颤巍巍的,粉条吸饱了肉汁,酸菜酸得开胃。
小呆穿着新做的棉猴,在院子里追着二姑家的表哥放鞭炮。
“砰!”
一声脆响,他吓得缩进爷爷王正山怀里。
老人摸着他的小脑瓜,从兜里掏出把瓜子:“别怕,这是崩年兽呢!”
这三年,王小呆像棵沾了露水的小苗,在乡亲们的笑骂声里疯长。
谁家的酱缸被他搅和了,哪家的鸡窝被他掀翻了,可只要他眨巴着大眼睛,奶声奶气地喊一声“爷爷奶奶”,再大的祸事都能化作满院子的笑声。
王家屯的日子,就这么在小呆的闹腾里,过得比酸菜炖白肉还热乎,比粘豆包还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