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颜书,护士长的眼神一时暗淡下来,“颜小姐的母亲在十年前得了乳腺癌去世了,她母亲在临终前签下了遗体捐赠,所以每年这个时候,颜小姐都会来医院祭拜,今年似乎有些晚了。”
宋延舟默默听着,脑海里逐渐浮现颜书那明媚灿烂的笑意。
“那她其他亲人呢?”
宋宝珠问。
护士长则摇头,“颜小姐的父亲在他出生没多久就去世了,因为是家中独子,她又是个女孩,她家里人便把所有的错都怪在了她们母女身上,她还没满月就被家里人给赶了出来,颜小姐是她母亲一手拉拔长大的。”
“怎么会有这么迂腐的人家?”
曾老太太听得首蹙眉,不免心疼颜书这可怜的遭遇:“女孩子多宝贝呀,怎么就不心疼呢?”
护士长却笑,“虽然原生家庭不好,但颜小姐却十分乐观,大学毕业后就自己开了一家花店,就在咱们医院旁边,叫美莼花店,生意还挺不错的。”
宋延舟默默听着,伸手无意识地捏了捏口袋。
——此时,医院后花园遗体捐献纪念碑前。
颜书抵达时,温蕊己经蹲在地上打扫墓碑前的积雪。
抬眸见她来,温蕊笑着朝颜书招手。
“你倒是来的比我早。”
颜父死后,颜家把她们母女二人给赶了出来,后来颜母便带着女儿来到了燕城,幸好遇到了温家人。
她和温蕊一起长大,对颜书来说,温家既是恩人也是亲人。
温蕊灿烂一笑,“今年初雪来的晚,我等不及要和干妈说说话,所以就来的早些。”
说着,她又朝着颜书后面看了看,见似乎只有她一个人来,稍稍蹙眉问:“怎么就你一个人,陈让呢?”
“分手了。”
“分手了?”
温蕊不可置信地又重复了一遍,颜书倒是神色淡淡,将怀里的剑兰摆在母亲墓碑前。
“我和他吵了一架,己经一个星期没联系了,算是分手了吧。”
她和陈让是在旅游时相识的,在一起两年了。
陈让不仅长得帅气,还有点小钱,当时,颜书对他算是见色起意,两人虽然都是燕城人。
但陈让实在是太忙了,热恋时再多的热情也会被聚少离多所消磨。
一个星期前两人吵了一架,后来陈让又去了外地出差,两人之间也没联系过,颜书就默认她们是分手了。
温蕊抿了抿唇,有些气愤开口:“分手就分手,你等着,回头姐给你介绍个更好的。”
颜书却笑:“行啊,那我就等着了。”
说笑一番,两人都敛收笑意,在墓碑前诚心祭拜,其实今天不是颜母真正的忌日,而是颜父和颜母相识的日子。
她们母女虽然被颜家给赶了出来,但颜母从未怪过颜家所有人。
她记得她和颜父在一起的点点滴滴,记得自己和丈夫在初雪时相遇时的美好。
所以,临终之时,颜母曾嘱咐过颜书,不必在她死的那天前来祭拜,只要在初雪来临时带上一束剑兰就好。
因为这是她父亲送给自己的第一束花。
祭拜完毕后,温蕊在墓碑前笑着念叨:“干妈,您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颜颜的,有我在,谁也甭想欺负她。”
温蕊只比颜书大两天,从小到大,谁敢欺负颜书,温蕊都是第一个冲在最前面。
两人不是亲姐妹,却比亲姐妹的感情还要好。
“有姐姐在,谁敢欺负我。”
温蕊得意挑眉:“可不是,敢欺负你,也要问问我的拳头答不答应。”
姐妹俩相视一笑,温蕊挽着颜书胳膊说:“今晚回家吃饭吧,妈都念叨你好几天了。”
临近元旦,花店比平常要忙很多。
说起来,颜书确实有好几天没回温家了,眼下温蕊提起,也就顺口答应了。
“嗯,那你跟干妈说,我想吃糖醋排骨了。”
“这个简单。”
正说着话,温蕊的手机响了起来,是电视台打来的电话,瞧着事态还挺紧急的。
等挂了电话,颜书开口:“你要是忙就先回去吧,我等会自己打车回花店。”
“好,那你小心点,晚上记得早点回去。”
“知道了。”
目送温蕊离开,颜书脸上的笑意顿时黯淡下去,她重新蹲在了母亲墓碑前,医院给遗体捐赠者竖立的集体纪念碑。
这里不光有颜书的母亲还有其他遗体捐赠者。
颜书抬手抚摸着母亲的名字,程美莼,眼睛禁不住滚烫起来,抱怨道:“妈,您和爸还真是狠心,这么多年了,从来没在梦里来看过我,难道你们对我就这么放心?”
原本以为今年自己不会哭。
可说着说着,颜书依旧忍不住哽咽出声,雪越下越大,细密的雪花在寒风中打着旋儿飘落。
颜书撑着伞,却仍时不时有雪花穿过伞沿,扑在她的脸颊上。
那冰凉的触感转瞬即逝,却让她心头蓦地一软。
恍惚间,她仿佛回到了小时候。
那时母亲总爱在下雪天牵着她的手散步,雪花落在脸上时,母亲就会俯身用温暖的唇轻轻吻去那抹凉意。
父母相识于初雪,父亲也于初雪时离开。
可母亲总是这么笑着对自己说,“这是爸爸在亲吻我们颜颜呐。”
颜书虽然从未见过父亲,可母亲却从未忘记过。
吃饭时,她会提起父亲爱吃什么。
睡觉时,她会说父亲睡姿很难看,而自己是完全遗传了父亲。
有时一个人时,颜书就会想,若是父亲还在,她和母亲又该会拥有怎样的生活?
最起码。
母亲不会因为辛苦,而患癌离世吧。
雪越来越大,凛冽的寒风裹挟着雪粒,刀子般刮过脸颊,几乎让人睁不开眼。
颜书不得己只能先离开,可出医院没多久,肆虐的寒风却突然减弱了,便是飘旋在空中的雪花也变得温柔起来。
仿佛是颜母不舍得看女儿伤心,而借风雪催促女儿离开。
回到花店。
颜书才喝了杯温水,就有客人陆续上门。
元旦将近,店里越来越忙。
她收起所有的悲伤,转而专心投入工作中,一首忙到傍晚,天都黑了,颜书才能稍稍喘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