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行山的晨雾还未散尽,总部急电已至。李云龙捏着电报纸,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纸张边缘几乎要被碾碎。窗外新兵操练的号子声隐隐传来,
他眼中映着油墨未干的字迹:“汪逆兆铭,叛国巨奸,将于下月五日抵河内,
出席‘东亚共荣文化恳谈会’。此獠不除,民族之耻难雪!命你部即刻南下,
务使其毙命于异域!行动需绝对隐蔽,以民间义士身份行事。授你全权,不惜代价。
”“汪精卫……”李云龙齿缝间挤出这个名字,如同咀嚼一块腐肉,带着刻骨的恨意与鄙夷。
他猛地将电报纸拍在粗糙的木桌上,震得茶缸嗡嗡作响。“狗汉奸!跑到天边,
老子也把你揪出来剐了!”“老李!”赵刚推门而入,脸上带着忧色,“河内不比东北!
那是法国人的地盘,日本领事馆耳目众多,汪逆身边必有重兵!
这任务……”“龙潭虎穴也得闯!”李云龙打断他,眼中是淬火的寒光,“总部下了死命令!
这老狗在河内多活一天,就是对死在鬼子刺刀下的千千万万同胞的侮辱!
”他抓起桌上那顶半旧的礼帽扣在头上,遮住剃得发青的头皮,“老赵,家里交给你。挑人!
要见过血、脑子活、能憋住屁的!三天后出发!”“熔炉”营地再次进入无声的沸腾。
入选的队员被秘密集结。训练方向陡然转向热带丛林、城市巷战与隐秘渗透。
法属印度支那的地图被反复研读,河内的街道布局、标志建筑照片钉满了墙。
队员们学习简单的越南语日常对话,
练习使用缴获的南部十四式手枪王八盒子和日式手雷更易在当地获取伪装,
强化无声格杀与复杂环境下的快速脱离。
身份伪装被提到极致——落魄商人、跑单帮的苦力、甚至混血侨民的神态语气都需惟妙惟肖。
临行前夜,李云龙独自走进营地深处那间小小的英烈室。昏黄的油灯下,
他凝视着墙上那些永不磨灭的代号:山魈、磐石、锋刃……他倒了一碗烈酒,
缓缓洒在冰冷的地面。“弟兄们,”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眼馋了吧?
老子又要带新刀出去砍人了。这次剁的,是咱中国人里最***的那颗狗头!
你们在那边……给老子把风!”烈酒渗入泥土,无声无息。李云龙转身,
大步走入南方的夜色。河内,1943年初秋。空气湿热粘稠,
带着红河淤泥和热带植物***的独特气息。霏霏细雨时断时续,
将法式殖民建筑的米黄色墙壁洇成深色。人力车夫赤脚踩过积水的石板路,
小贩的叫卖声在湿漉漉的空气中显得有气无力。街道上,头戴斗笠的越南平民行色匆匆,
间或有穿着笔挺卡其制服的法籍警官或趾高气扬的日本侨民走过,
形成一幅畸形而压抑的殖民地图景。李云龙化名“李九”,身份是经营土产药材的滇南商人,
住进了还剑湖畔一家不起眼的华人小旅馆“广安栈”。他穿着半旧的绸衫,
指间夹着劣质雪茄,眼神浑浊,活脱脱一个被生活磨平了棱角的小老板。
队员“书生”原“冷锋”扮作他的账房先生,戴着圆框眼镜,
举止斯文;“铁匠”原“穿山甲”是沉默寡言的保镖兼力工。“九爷,打听清楚了。
”黄昏时分,“书生”闪身进入李云龙潮湿闷热的房间,压低声音,
迅速在桌上摊开一张手绘的河内简图,“汪逆预定下榻‘大都会酒店’,法国人开的,
顶楼套房,守卫森严。五日当晚,他会在‘法兰西大剧院’出席那个劳什子恳谈会,
并发表演讲。这是下手的最佳时机!”他用铅笔在剧院位置重重一点:“剧院结构复杂,
后台通道多,便于隐蔽和撤离。但问题在于,汪逆出行路线和安保细节,
日本领事馆和汪伪带来的警卫队捂得极严,核心信息只有极少数人掌握。
我们的人很难渗透进去。”李云龙盯着地图上那个代表剧院的标记,烟雾缭绕中,
眼神锐利如鹰。“法国人呢?什么态度?”“骑墙观望。”“书生”推了推眼镜,
“殖民当局不想明着得罪日本人,更不想在自己的地盘上出大乱子。他们加强了街面巡逻,
但对汪逆的具体安保,主要由日方和汪伪的人负责,法警只在剧院外围维持‘秩序’。不过,
线报说法国情报局Sûreté有人私下放话,只要不伤及法方利益和普通市民,
‘某些事情’他们可以当作没看见。”“哼,老狐狸!”李云龙冷笑一声,
将雪茄摁灭在锈迹斑斑的铁皮烟灰缸里,“想借刀杀人,又怕沾血。”他站起身,
走到吱呀作响的木窗前,望着窗外被细雨笼罩的还剑湖,
湖面倒映着对岸大都会酒店模糊的灯火轮廓。“安保再严,也不是铁板一块。是人,就有缝!
”他猛地转身,眼中闪烁着赌徒般的光芒:“两条腿走路!一,‘书生’,
动用所有地下关系,不惜重金,给我挖!
挖出汪逆从酒店到剧院的准确路线、车辆信息、随行人员配置!特别是贴身保镖的换班间隙!
二,‘铁匠’,你带两个人,去摸摸剧院的底。排水管、通风口、后台的暗门,哪怕耗子洞,
都给老子找出条能摸进去的路!老子要送他一份‘开幕大礼’!”接下来的日子,
河内潮湿的空气里弥漫着无形的硝烟。“书生”如同幽灵,
游走在华人商会、码头苦力、甚至为酒店供货的小贩之间。金条和美钞悄然流动,
在恐惧和贪婪的缝隙中撬开情报的硬壳。“铁匠”则化身夜行的壁虎,在雨夜的掩护下,
多次潜入法兰西大剧院附近。这座巴洛克风格的宏伟建筑,
在“铁匠”眼中被分解成冰冷的钢筋水泥和致命的防御节点。
他发现后台一处堆放旧道具的仓库,其通风管道虽然狭窄,
却奇迹般地连通着一条废弃的、用于排放舞台机械废气的竖井,而竖井的出口,
隐没在剧院后巷一个不起眼的垃圾箱后面。“九爷,有眉目了!”行动前夜,
“书生”带回关键信息,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汪逆明晚七点准时离店,
共三辆黑色雪铁龙轿车,他本人坐中间那辆,车牌尾数73。路线已确认,从酒店后门出,
经阮文林大道、李常杰路,直达剧院后门专用通道!全程预计十二分钟!其贴身警卫八人,
分两班,抵达剧院下车换防时,会有大约一分钟的衔接空档!这是唯一的机会!
”李云龙盯着“书生”画出的路线图和标注的时间节点,眼神亮得吓人。“一分钟……够了!
”他猛地一拍桌子,“就在剧院后门,他下车换防的那一分钟!
老子要当着他那些狗腿子的面,送他上路!”他转向“铁匠”:“你摸的那条‘老鼠道’,
能确保我们的人提前埋伏在剧院后门附近吗?”“能!”“铁匠”斩钉截铁,
“废弃竖井出口离后门警卫岗亭只有不到十五米!有杂物遮挡。雨夜能见度低,是绝佳位置!
”“好!”李云龙眼中杀意凛然,“计划如下:‘铁匠’带两人,提前四小时,
从废弃竖井潜入,埋伏在出口附近杂物堆后,携带消音手枪和弩箭备用。‘书生’,
你带一人,混在剧院外围看热闹的人群里,
负责观察汪逆车队抵达的准确时间和外围警卫动态,用暗号通知‘铁匠’!
我亲自带剩下两人,在阮文林大道中段,制造一起‘意外’交通事故!目的不是杀伤,
是制造混乱,吸引前导车和后卫车的注意力,
给‘铁匠’他们创造那关键的、无人干扰的一分钟!”他环视众人,
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记住!目标只有一个——汪兆铭!行动要快!要狠!得手后,
‘铁匠’组立即从原路撤退!其他人按预定方案分散撤离!我们在芒街的备用点汇合!
”行动计划代号——“惊雷”。行动日,傍晚。酝酿了一天的雨终于倾盆而下。
豆大的雨点砸在河内的屋顶、街道和红河浑浊的水面上,激起一片迷蒙的水雾。
天色迅速昏暗下来,街灯在雨幕中晕开昏黄的光圈。法兰西大剧院灯火辉煌,
如同雨夜中一艘华丽的巨轮。巨大的石柱拱卫着入口,
穿着雨衣的法籍警察和神色警惕的汪伪便衣在台阶附近逡巡。
一些收到风声的记者和看客被拦在警戒线外,伸长脖子张望。雨声和嘈杂的人声混在一起。
剧院后巷,肮脏而僻静。雨水顺着墙壁流淌,在坑洼的地面汇成浑浊的水洼。
一个散发着恶臭的绿色大号铁皮垃圾箱紧靠着墙壁。垃圾箱后方,
被几块废弃木板和油布勉强遮盖的角落里,“铁匠”和两名队员如同三尊泥塑,
紧贴在冰冷的墙壁上。他们浑身早已被雨水和渗漏的污水浸透,脸上涂抹着深色油彩,
只有一双双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野兽般的幽光。
冰冷的消音手枪和一把特制的、涂抹了剧毒氰化物的弩箭紧握在手。
雨水顺着弩箭的合金箭杆滴落。“书生”伪装成一个卖香烟的小贩,披着破旧的雨披,
瑟缩在剧院侧面一个相对避雨的廊柱下。他手里挎着个破旧的木盒,
目光却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死死盯着阮文林大道通往剧院后巷的拐角。他身边不远处,
几个同样探头探脑的“闲人”中,混着另一名负责接应的队员。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雨越来越大。每一秒都如同在滚油中煎熬。七点零三分!两束雪亮的车灯刺破雨幕,
从阮文林大道拐入后巷!打头的黑色雪铁龙轿车缓缓驶来,车轮碾过积水,发出哗哗的声响。
“书生”的心脏猛地一缩!他迅速而隐蔽地抬起手,
假装整理被风吹乱的雨披帽檐——这是“目标接近”的暗号!几乎在暗号发出的同时!
“轰隆——!”一声沉闷的巨响,夹杂着刺耳的金属刮擦声和玻璃碎裂声,
从阮文林大道中段方向传来!紧接着是尖锐的汽车喇叭声和人群的惊呼!
李云龙制造的“交通事故”准时引爆!
前导车和紧随其后的后卫车司机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惊到,下意识地猛踩刹车!
尖锐的轮胎摩擦声在湿滑的路面上响起!两辆车在积水中猛地一顿,差点失控!
就在这短暂的混乱和注意力被吸引的瞬间!中间那辆尾号为73的雪铁龙轿车,
也在后巷入口处停了下来。车门被推开,两名穿着黑色雨衣的汪伪保镖率先跳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