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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发表时间: 2025-07-03

孽镜台是民间传说中地府照映生前罪孽的镜子炊烟几缕,袅袅绕上青灰色的屋脊。

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叮叮咚咚淌过村口光滑的卵石,水声衬得四下更显幽静。

溪边草甸绿得鲜亮,散发着清新的青草气。远处山峦如黛,温柔地卧在天边,

层叠的轮廓在薄雾中若隐若现。几株老树伸展着虬枝,浓荫下散落着几户人家,白墙黛瓦,

安静得像一幅画。偶有花瓣从院角的桃树上飘落,点染着石阶前的绿意。

几名少女欢快的在小溪边浣洗衣物,银铃般的笑声勾的几名后生躲在树下偷瞧。

大伙儿一致认为乔家的双生子最好看。一母同胞,同生同长,两张脸孔,

一个模子里印出来似的。便是爹娘,端着灯凑到跟前细瞧,也时常要发愁地唤:“美儿?

丽儿?莫闹了,快应一声!”乔美乔丽,名字不同,命数似乎也在这名字里埋了根。美,

温婉沉静;丽,则如野地里的花,泼辣鲜活。姐姐乔美坐在窗下,

一针一线在素绢上绣着缠枝莲,指尖灵巧,针脚细密得几乎看不见。她雪肤凝脂,

衬得眉眼愈发如墨画就,远山黛眉下,一双含露秋瞳潋滟生辉。琼鼻秀挺,唇若初绽花瓣,

柔嫩饱满,整张脸精致得不染凡尘。乔丽呢?她可坐不住。顶着一张仙女脸,

尽是淘气的小子作派。院角那棵老槐树上,知了聒噪得厉害,她几步蹿过去,仰着脸,

手里攥着块小石子,眯起一只眼瞄准,“嗖”地一下,那聒噪的声响便戛然而止。她拍拍手,

得意地回头,正撞上姐姐不赞同的目光。乔美轻轻摇头,唇边却还是带着点纵容的笑。

乔丽撇撇嘴,蹦跳着过来,一把抽走乔美绷子上的绣活,举高了对着光瞧,

嘴里啧啧有声:“姐,你这眼睛是尺子做的?绣得跟画上一样!给我做个香囊呗,

要最艳的牡丹花儿!”日子如村口那条不紧不慢的小溪,淙淙流过。转眼便是及笄之年,

媒人的脚把乔家的门槛都快踏平了。先定下的是乔美,大姐儿娴静,崔家主母很是喜欢,

谁不知道清河县崔家,那家的独子崔文科,是个读书种子,年纪轻轻就中了秀才,

人又生得斯文白净。乔家爹娘笑得合不拢嘴,都说大丫头是个有福的。乔美低着头,

脸颊飞红,捻着衣角的手指绞得发白,心里头却像揣了只扑腾的小雀儿。轮到乔丽,

媒人脸上的笑就淡了些,搓着手:“这……好人家是有,南边山坳里,猎户李家的后生,

李金山,人老实,力气大,一把好弓使得出神入化,养活媳妇儿不成问题……”话没说完,

乔丽脸上的血色“唰”地褪了个干净。猎户?住在山沟里?整日与那些腥膻的野物为伍?

她猛地抬眼,那眼神又亮又利,像淬了火的针尖,直直刺向媒人,又扫过爹娘,

最后落在姐姐身上。姐姐正担忧地望着她,那眼神里的温软,此刻却像滚油,

烫得她心头发痛。“我不同意!”乔丽的声音又尖又脆,带着破音,“凭什么姐姐嫁秀才,

我就要嫁个满身臭气的猎户?我不认!”堂屋里死一般寂静。爹娘尴尬地搓着手,

媒人讪讪地不知如何是好。乔美放下手里的针线,走过去,想拉妹妹的手,

却被乔丽狠狠甩开。“我的命……就只配一个猎户么?”乔丽的声音低了下去,

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化不开的怨毒,那怨毒像条冰冷的蛇,在她心口盘踞下来。“放肆!

”乔父猛拍桌子,震得杯盏纷纷落地。“你不善女红,举止不够稳重,读书人家重规矩,

怎会要你这样的新妇?把你配给猎户也是为你好。李姓猎户家里生活富裕,公婆老实,

配你绰绰有余。”拗不过父母之命,更拗不过这世道。红烛高烧,盖头落下。

乔美坐进了崔家那间飘着墨香的书房隔壁。乔丽则被一顶简陋的小轿,

抬进了山坳深处李家那座弥漫着硝石与兽皮腥气的木屋。红烛的烟熏得她眼睛发涩,

不是喜泪,是屈辱。她透过盖头下沿的缝隙,看着脚下那双沾了泥巴的新布鞋,

听着窗外远远传来的野兽低嚎,胃里一阵翻搅。那个叫李金山的男人,身影高大,

沉默得像块山岩,小心翼翼地挑开她的盖头。四目相对,乔丽只觉得一股浊气堵在胸口,

让她喘不上来。那张脸,粗犷,黝黑,带着山野的棱角,沾着烟火气,

与崔文科的清秀白皙判若云泥。她猛地扭过头,指甲狠狠掐进掌心。日子一天天挨过去。

李金山待她其实极好。天不亮就进山,傍晚回来,肩上扛着獐子麂鹿,腰间挂着野鸡兔子。

他笨拙地给她削木头簪子,把最嫩的肉留给她,夜里默默替她掖好被角。

可乔丽心里的那团火,从未熄灭过。她看着自己粗糙的手指,摸着身上半旧的粗布衣裳,

再想想姐姐在崔家,伴着读书声,穿着细布罗裙,

指不定哪天就成了官太太……那火就烧得更旺。“你就甘心一辈子窝在这山沟里?

跟这些畜生打交道?”一个秋日黄昏,乔丽摔了手里的针线筐,

对着刚放下猎弓、满身尘土地在灶下生火的李金山尖声质问,“你是个男人!

就不能有点出息?去投军!去挣个功名回来!也让我……让我在人前抬得起头!

”李金山添柴的手顿住了。灶膛里的火光映着他沉默的脸,

额角那道被野猪獠牙划破后留下的浅疤,在跳跃的光影里显得格外清晰。他沉默了很久,

灶膛里柴火爆裂的噼啪声格外刺耳。终于,他闷闷地“嗯”了一声,

声音像从石头缝里挤出来。没过多久,李金山真的走了。背上他那张视为性命的硬弓,

带走了几块干粮,留下一个沉默的背影,消失在进山的岔路口。

乔丽抱着年幼的女儿李招娣站在门口,山风吹得她衣袂翻飞,脸上却没什么离别的哀伤,

只有一片冰凉的、掺杂着期盼的决然。走了也好,走了,就有盼头了。时光荏苒,

一晃便是五年光景。书信起初还稀稀拉拉有几封,报个平安,说些边关苦寒。后来,

便如断线的风筝,再无音讯。乔丽守着李家那几间日渐破败的木屋,带着渐渐懂事的招娣,

日子过得紧巴巴,像被拧干了水的旧布,透着一股灰败的霉气。她脸上早没了少女时的鲜活,

只剩下被生活磨砺出的刻薄与焦躁。这年,天公像是忘了关闸门,

又像是故意要收走人间的活路。清河县连着数月滴雨未落。日头毒辣得能烤裂石头,

田里的禾苗焦黄枯死,连村口那口百年老井也见了底。尘土弥漫在空中,

吸进肺里都带着一股绝望的焦糊味。乔丽守着米缸底那层薄薄的、掺着麸皮的糙米,

听着招娣饿得直哼哼,看着窗外龟裂焦黄的土地,心也一点点沉下去,

沉进一片冰冷的绝望里。她想起姐姐。崔文科!那个名字像暗夜里唯一的光亮,

骤然刺破她心头的阴霾。崔文科中了!几年前就风风光光地中了状元,外放到邻县做了县令!

姐姐乔美,如今是官太太了!一股掺杂着酸涩与热望的激流猛地冲上头顶。她翻箱倒柜,

找出压箱底那件还算体面的半旧蓝布衫子,仔细洗了脸,用木梳蘸着水把头发抿得一丝不乱。

她看着镜子里那张憔悴枯槁的脸,努力想挤出一个体面的笑,嘴角却僵硬地抽搐着。“招娣,

走!”她一把拉起懵懂的女儿,声音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狠劲,“找你姨母去!找条活路!

”千里跋涉,风餐露宿。一路上的艰辛,足以磨平所有棱角。当乔丽牵着面黄肌瘦的招娣,

终于站在邻县县衙气派的后宅门前时,她几乎要瘫软下去。门房进去通传,不多时,

一个穿着水绿色细绸衫子、外罩月白比甲的妇人快步迎了出来,

发髻间一支银簪子闪着温润的光。“丽儿!”乔美惊呼一声,眼圈瞬间红了。五年未见,

姐妹俩乍然重逢,两张依旧酷似的脸上,却已刻下了截然不同的风霜。乔美是温润的玉,

乔丽是蒙尘的瓦。乔美一把将妹妹和瘦小的招娣揽进怀里,声音哽咽:“苦了你了!快进来,

快进来!”那怀抱温暖柔软,带着乔丽早已陌生的馨香。招娣怯生生地仰着小脸,

看着姨母光鲜的衣裳和温柔的笑脸,又看看自己娘亲灰扑扑的裤脚,小嘴一瘪,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踏入后宅,扑面而来的精致与舒适让乔丽一阵眩晕。

光滑如镜的青砖地面,雕花的窗棂,廊下挂着的画眉鸟笼,

空气中若有若无的檀香……一切都与她山坳里那间漏风的破屋天壤之别。仆妇丫鬟垂手侍立,

见到乔美,无不恭敬地唤一声“夫人”。乔美拉着妹妹的手坐下,

细细询问家中境况和路上的艰辛。她吩咐丫鬟端来精致的点心,

给招娣换上簇新的细棉布衣裳。乔丽贪婪地嗅着点心的甜香,

粗糙的手指抚摸着招娣身上柔软光滑的新衣料子,心里那点久别重逢的温情,

迅速被一种尖锐的、冰冷的对比感刺得千疮百孔。她看着姐姐白皙细腻、只拈绣花针的手,

再低头看看自己指节粗大、布满茧子和细小伤痕的手,那盘踞了五年的怨毒之蛇,

猛地昂起了头,吐着猩红的信子。“夫人,老爷回来了。”丫鬟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乔丽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脚步声由远及近,

一个穿着青色官袍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五年光阴,褪去了崔文科身上的少年青涩,

沉淀出一种文官的沉稳气度。他面皮白净,颌下蓄起了短须,

眼神温和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姐姐,这便是妹夫吧?”乔丽慌忙起身,

脸上堆起最得体的笑容,努力模仿着姐姐温婉的语调,屈膝行了个礼。

崔文科目光在乔丽脸上掠过,又看看旁边的乔美,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笑意:“哦,

是小姨子来了。一路辛苦。夫人,好生安顿。”他的目光并未在乔丽身上过多停留,

很快便转向乔美,语气熟稔温和,“今日衙中积案已清,

总算能早些回来陪你和孩子们用饭了。”那一声“夫人”,那熟稔温和的语气,像烧红的针,

狠狠扎在乔丽心上。她脸上的笑容几乎挂不住,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凭什么?

凭什么姐姐就能拥有这一切?这富贵,这尊荣,这体贴的丈夫?而她,

只有破屋、饥饿、和一个生死不知的“窝囊废”丈夫?接下来的日子,乔丽像一尾阴冷的鱼,

游弋在姐姐温暖富足的生活里,贪婪地汲取着,心底的毒液也越发浓稠。

她看着姐姐从容地打理家事,与县里有头脸的夫人太太们来往应酬,

听着那些人对姐姐的恭维和艳羡。崔文科待姐姐更是温和体贴,偶尔得了新奇物件,

总是第一个送到姐姐房中。嫉妒像藤蔓,缠紧了乔丽的心肺,勒得她日夜难安。

一个疯狂的念头,如同黑暗中滋生的毒蕈,在她心底疯长、蔓延。凭什么我要受这份穷?

凭什么姐姐占尽一切好处?我们长得一样……一样啊!

只要……只要没有她……机会来得猝不及防。三个月后,

太平山上的大相国寺请了一个很厉害的法师,许多人慕名而来,乔美便带着乔丽一起去逛逛。

三个月的时间,乔丽便看起来像是谁家的贵妇人一般。她吃的饱穿的暖,本身也爱打扮,

这么下来,竟是跟姐姐乔美一般无二。招娣有些哭闹,

乔美便命丫鬟和仆从陪着她在山脚的集市逛逛,只有姐妹俩两人沿着崎岖的山路向山顶攀爬。

初夏的山风带着草木的清香,乔美心情颇好,一路指点着路边的花草。乔丽跟在后面,

心却像揣了块冰,又沉又冷。越接近那处陡峭的悬崖,她的心跳得越快,

手心全是黏腻的冷汗,这是她提前为姐姐找好的地方。终于到了崖边,下方云雾缭绕,

深不见底。几株开着紫色小花的草药,在崖壁的石缝里倔强地伸展着枝叶。“姐姐,

你看那个紫花!”乔丽指着悬崖边说道,“像不像我们村里那种可以治疗咳疾的草药”。

乔美起初没在意,这样仔细看来,确实是,正好这几日相公有些咳嗽,采来泡水喝很管用的。

于是,她欣喜的走过去采药。就是现在!乔丽眼中凶光毕露,

所有的怨毒、不甘、嫉妒在这一刻轰然爆发!她猛地向前一步,用尽全身力气,

朝着乔美毫无防备的后背狠狠推去!“啊——!

”乔美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充满惊骇与难以置信的尖叫,身体便像断线的风筝,

直直坠向那深不见底的云雾之中。崖边,只留下她一只被扯断的、绣着缠枝莲的旧香囊。

乔丽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

她死死盯着那吞噬了姐姐身影的云雾深渊,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只有一种病态的、扭曲的快意。成了!都结束了!她猛地转身,踉跄着跑下山,

一路跌跌撞撞。回到县衙后宅,她一头扎进乔美的卧房,反手锁上门。

她冲到乔美的梳妆台前,手抖得几乎握不住梳子。她对着铜镜,学着姐姐的样子,

把头发重新挽起,插上那支银簪,换上乔美常穿的那件水绿色细绸衫子。

她看着镜子里那张和乔美一模一样的脸,一遍遍告诉自己:“我是乔美!从今往后,

我就是乔美!”“夫人?您怎么了?”门外传来丫鬟担忧的询问。乔丽深吸一口气,

努力模仿着乔美的温婉声线:“快去禀报老爷,丽儿不小心摔下来了悬崖,

请老爷快快派人去找。”她打开门,脸上带着一丝刻意模仿的、属于乔美的焦急神色,

“快去。”丫鬟有些疑惑,却不敢多问,恭敬地应下。乔丽看着镜中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嘴角慢慢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阳光透过窗棂,照在她身上,

却驱不散她眼底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阴翳。悬崖之下,并非绝路,而是水流湍急的深涧。

冰冷的涧水裹挟着乔美,狠狠撞击在嶙峋的乱石上。巨大的痛楚撕裂了她的意识,

又很快被刺骨的寒意淹没。她像一片残破的落叶,在激流中沉浮。不知过了多久,混沌中,

她似乎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拖拽着,离开了那要命的水流。身体触碰到了坚实冰冷的土地,

耳边是模糊的、焦急的呼唤声。“醒醒!喂!醒醒!”她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

视线模糊不清,只看到一个高大的、穿着暗沉甲胄的轮廓蹲在自己身边,

一只手正探着她的鼻息。那轮廓……竟有几分说不出的熟悉。剧痛从四肢百骸传来,

她闷哼一声,再次陷入无边的黑暗。再次醒来,是在一个陌生的营帐里。

空气中弥漫着草药和皮革混杂的气味。身上的伤口被仔细处理过,裹着干净的布条。

她挣扎着想坐起,浑身却像散了架般剧痛。帐帘被掀开,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

挡住了门口的光。他穿着半旧的软甲,腰间挎着刀,面容被边塞的风霜磨砺得异常粗粝,

额角那道熟悉的疤痕,此刻添了几分狰狞。李金山走到床边,目光沉静地看着她。

那眼神复杂,有关切,有疑惑,更多的是一种沉重的审视。“醒了?”他的声音低沉沙哑,

带着边塞的粗粷感,却没了当年那份小心翼翼的笨拙,“伤得很重,别乱动。”“我是谁?

你又是谁?”乔美艰难地开口,声音嘶哑干涩。李金山震惊的看着她,

随即又若无其事的倒了碗温水,扶着她小心地喂了几口。清凉的水滑过喉咙,带来一丝清明。

乔美看着他,看着他脸上陌生的沧桑和那道狰狞的疤痕,

看着他身上散发的、属于军旅的铁血气息,让她感到一阵茫然和心悸。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问。并未回答她之前的问题。“我不记得了。头有些疼。

”乔美揉了揉额角,什么也想不起来。“我怎么在这儿?”“我现在是陈家军的一名参将,

奉命押送一批军需,路过此地。听见崖下有动静,下去查看,发现了你。”李金山言简意赅,

目光却锐利地落在她脸上,“你怎么会……独自一人,摔下那悬崖?

”他的视线扫过她身上那件虽然破损、却明显质地精良的衣衫,“这不像你会去的地方。

”“我不记得了。”乔美看着他的眼睛又重复了一遍。“军医说你伤到了头部,你先别着急,

头部的伤好了,可能就想起来了。”李金山握着拳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眼前的人。

成婚五年,她还是第一次这么轻声细语的跟自己说话。营帐里死一般寂静,

只有乔美轻轻的啜泣声。李金山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一块亘古不变的岩石。

但乔美清晰地看到,他搭在膝盖上的那只布满老茧的大手,猛地攥紧成拳,手背上青筋虬结,

指节捏得咯咯作响。仿佛用了很大的勇气,他将她轻轻的揽进怀里,抹掉她脸上的泪珠,

轻吻她的额头,“别怕,我是你相公,我会好好照顾你的,不管你记不记得,

我都会好好对你。”乔美惊讶的看着他,这个闷葫芦,怎么才告诉她,他们是两口子,

怎么感觉跟陌生人似的,害她误会。她紧紧拥住他劲瘦的腰身,虽然感觉陌生,

但是很有安全感。感觉到她的依赖,李金山浑身不自在,她好像从来没有这么温柔过。

“你先随我到永城,等这边忙完了,我再陪你回家好不好?”李金山抚着她的发髻,

享受着这难得温馨时刻。“嗯,相公你做主就好。”乔美温柔的说道,

漂亮的小手却有自己的想法,不停地在他结实的后背摩挲,手感真好。

李金山感觉浑身跟着了火似的,“你先好好养伤,回头相公再疼你哈!”乔美一噎,

***的,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她娇嗔的在他胸口锤了一拳,

这一拳把李金山的心锤了个小洞,咕咕的往外冒蜜水。他一激动,

在她脸蛋上吧唧来了一大口,唾沫沾了她一脸。乔美羞赧的抹了一把,轻轻的推了他一下,

“你讨厌!”哈哈哈哈,还你讨厌,

李金山从来不知道自己媳妇儿还有这么让人欲罢不能的一面。半个月后,

李金山带着乔美去了一个院子。院子不大,是个一进的小院子,院子里还种了好些菜,

墙角还种了好些蔷薇花,院子中间种了一颗石榴树。“来吧,媳妇儿,我们到家了。

”李金山一手扛着一大袋子的东西,一手牵着乔美。乔美东看看西看看,越看越喜欢,

“这些都是你种的吗?”“嗯,一个队里的兄弟说,女人都喜欢花花草草的,我就想着,

你哪天过来了可能会喜欢。”“嗯,很喜欢。”她抱着他的腰,笑得很甜。他也很开心,

媳妇儿不嫌弃他置办的家业小就好。吃过晚饭,他们在院子里纳凉,

品茶看花赏月聊左邻右舍的八卦,也不知道谁开的头,就这么自然而然的啃上了,

他是真的啃,她的嘴皮都破了。“疼。”“我轻点儿。”“不是说我们都有孩子了吗,

你怎么还跟毛头小伙子似的?”乔美气喘吁吁的问他。“还不是你这个小没良心的,

从成婚就给我碰了一次,我当然没经验了。”李金山耳朵尖尖泛红,但话说的理直气壮。

谁让他一发入魂,然后孩子还没出生他就参军走了,没有比他更惨的男人了。“我的错,

今晚,都随你……”乔美羞涩的说道。今晚的李金山特别的凶,像是要把人吃掉一般,

他感觉差不多的时候,正要攻城掠地,才猛然发现了不对,她怎么……?“相公,你愣什么?

”乔美满脸潮红,媚眼如丝,雪白的双臂搂住他的脖子将他拉向自己,他猝不及防之下,

然后,两人同时闷哼一声。“艹……”李金山忍不住咒骂,也不知道是疼的,

还是被这***的命运给气的。已经这样了,天大的事情也得过了今晚再说。第二天一大早,

李金山蹲在地上,盯着木盆里的床单发呆。那抹明晃晃的红提醒他,昨晚那个不是他媳妇儿。

他再傻也知道,雏儿和生过孩子的妇女是不一样的。乔美发现李金山这几日有些魂不守舍的,

问他就说是队里的烦心事儿,她还很体贴的嘘寒问暖,宽慰一二,李金山更心虚了。“唉,

头儿,你怎么老是走神?想女人了是不?”队里的宋赖子朝他挤眉弄眼。

他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忽然问道:“你说,如果一个女人成婚五年还是处子,

这说明什么?”宋赖子嬉皮笑脸的说:“那肯定是她男人不中用呗!”“对了,

让你派人去打听清河县的崔文科家里有什么异常吗?”“我正想跟你汇报呢!他们家人没啥,

就是听说他们家投奔而来的小姨子掉下山崖摔死了,正在出殡呢!”“确定是小姨子?

”“对啊,没错!”“哼,哼,呵呵,哈哈哈,小姨子好啊!”说完,他就大笑着跑了,

留下一头雾水的宋赖子在原地麻爪了。“媳妇儿,我回来了。

”李金山一蹦三尺高的跑回了家,抱着乔美转圈圈。乔美抱着他的脖子笑得温柔,

“看来事情都解决了,瞧你高兴的。”说着在他的眉心吻了一下,“辛苦你了相公!

”被这么温柔小意的女子轻吻,他要再忍下去就不是男人。于是,在隔了三日后,

他们又愉快的玩耍了一整晚,从宋赖子那里弄来的小人书也全都照着学了一遍,

李金山肉眼可见的春风得意。这日,乔美和邻居春丫一起逛街,路上遇见了街溜子,

漂亮的乔美自然成了被调戏的对象,推搡之间,不出意外的摔倒了,又不出意外的磕到了头,

最不出意外的就是她想起了一切。李金山就像被老天玩坏的破布娃娃一般,整日蔫头耷脑的,

一副了无生趣的模样。他不敢回家,不敢面对她。他知道自己偷来的好日子到头了。

“你过来!”乔美站在军营外面,对着李金山招手。 一个七尺高的汉子,低头垂目,

连看她一眼都不敢。“你要抛弃我了吗?”乔美漂亮的美眸里包着一泡泪,欲流不流的,

看起来甚是可怜。“怎么会?”李金山大吃一惊,抬头看她,美人垂泪,让他慌的一逼。

“我怕你看不上我,我怕你去找崔文科,我怕你不要我,我,对不起。我趁人之危,

我枉做小人了。”李金山道歉。“是乔丽把我推下山崖的。”乔美平静的说道。

他那双沉静如古井般的眼睛里,骤然翻涌起骇人的风暴,冰冷、暴戾、带着毁灭一切的怒意!

五年生死未卜的牵念,五年沙场浴血的拼杀,换来的竟是如此不堪的真相!

他豁出性命去博前程,心心念念要让她过上好日子的人,却早已将毒手伸向了她的亲姐姐!

“她……好得很!”李金山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冷得像冰窟里捞出来的铁。那眼神,

让乔美不寒而栗。“阴差阳错,我现在只问你,要我还是要她?

”一向温柔的眼眸里带着些许凌厉,原来她也是个会呲牙的小猫咪。“要你。

”李金山不带一丝犹豫的说道。乔美温柔的笑了笑,这个男人还不错,比崔文科强多了。

她抱住他劲瘦的腰身,使劲拧了一把,他愣是没反应,反而还担心她手疼不疼。

“那崔家那里怎么办?”“我跟崔文科相处五年,以他的聪慧你觉得他会什么都没发现么?

”“那你离开这么久了,他怎么也不找你?”“哼,想必你也是那晚才发现认错人了吧?

我跟他成婚五年,他总是找各种由头跟我吵架冷落我,我一直以为是我的问题,

后来才知道他是天阉之人。我们达成了协议,才相安无事这么多年。乔丽替代了我,

他肯定摊牌了,并以此拿捏乔丽,继续保住他的秘密。你以为他是什么好东西么?

”“放心媳妇儿,以后有我疼你,我会替你报仇,让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乔美拥紧他,

一只不安分的小手还从衣领伸进去,这里捏捏那里揉揉,一脸满足。她承认自己外表仙女,

内里色气,她感觉自己那五年白活了。李金山抱起媳妇儿,急匆匆的往家里跑,

今晚一定要把小人书看上三遍才算完。这日,李金山一身戎装,大步走进营帐,

腰间悬着的那枚象征着将军身份的铜质虎符在行走间发出沉闷的撞击声。“跟我走媳妇儿。

我们去清河县衙。”没有多余的言语,也不需要,两人只需要一个默契的眼神。他翻身上马,

动作矫健利落。然后一把将乔美抱到身前,宽大的披风将她围了个严严实实。骏马嘶鸣,

扬起一路烟尘。李金山策马在前,身姿挺拔如标枪,玄色的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

乔美看着道路两旁极速倒退的风景,心里百感交集。是时候,去撕开那张画皮了。

清河县这几日冰冷的青砖地透过单薄的鞋底传来寒意,乔丽——不,

现在她必须是乔美了——端坐在红木圆凳上。铜镜里映出一张脸,熟悉得令人窒息,

那是乔美的脸,却又分明是她自己的脸。她对着镜中人,努力弯起唇角,

试图牵动出那种温婉沉静的笑意,可镜中的眼睛却空洞异常,如同深不见底的枯井,

映不出丝毫暖意。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刻意放得低柔:“去厨下看看,

给老爷炖的冰糖雪梨可好了?这几日他案牍劳形,嗓子有些不适。”丫鬟秋月垂手侍立,

低低应了声“是”,转身退出卧房。门扉合拢的轻响在过分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秋月疑惑夫人怎么跟换了人似的,时常举止奇怪。但她是下人,主家不发话,

她是什么也不敢问不敢乱说。乔丽紧绷的脊背骤然松弛下来,像被抽掉了骨头,

整个人几乎瘫软在梳妆台上。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凉光滑的镜面,

触到的却是自己滚烫的皮肤和擂鼓般的心跳。这富丽堂皇的卧房,

雕花的拔步床、绣着百蝶穿花的锦帐、空气里若有若无的安息香……这一切奢华与安稳,

本该属于乔美。此刻却被她死死攥在手里,如同偷来的珍宝,灼得她掌心发烫。

她一遍遍对自己说:值了!姐姐拥有的一切,尊荣、体贴的丈夫、仆从的敬畏,

如今都是她的了!那山坳里的破屋、刺鼻的兽皮腥气、李金山那张沉默粗糙的脸,

还有招娣饿得发绿的眼睛……都被她狠狠甩在了万丈悬崖之下!可心底深处,

总有一缕寒气盘踞不去。每当夜深人静,她闭上眼,

姐姐坠崖前那双骤然回望、盛满惊骇与难以置信的眼睛,便会清晰地浮现在黑暗里,

无声地质问着她。紧接着,便是李金山那双沉静得可怕的眼睛,五年边塞风霜磨砺出的锐利,

穿透时空,刺得她无处遁形。她猛地甩甩头,驱散这令人窒息的幻象。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用尖锐的疼痛逼迫自己冷静。她现在是乔美,清河县县令崔文科的夫人,端庄娴雅,

人人称羡。她对着镜子,再次扯动嘴角,

镜中人终于露出了一个看似温婉、眼底却暗流汹涌的笑容。

日子便在乔丽如履薄冰的模仿中滑过。白日里,她努力扮演着温婉贤淑的县令夫人,

学着乔美昔日的姿态,主持中馈,接待来访的夫人太太们。她捻着绣花针,

笨拙地在丝绢上戳刺,指尖很快被扎出细小的血珠,绣出的牡丹歪歪扭扭,

远不如姐姐当年缠枝莲的半分神韵。她听着那些夫人太太们言不由衷的恭维,

心知肚明她们眼底一闪而过的诧异——这位夫人,似乎比从前多了几分说不清的浮躁和刻薄?

“娘亲……不,姨母,”一个声音怯生生地响起,打断了乔丽对着一碟精致点心的出神。

是招娣,她的小脸洗干净了,换上了细棉布的新衣,怯怯地站在门边,

手里捏着一小块吃剩的点心,“这个……给娘亲……给姨母留着。

”孩子黑白分明的眼睛望着她,带着一种小动物般的依赖和试探。

一股莫名的烦躁猛地窜上乔丽心头。这孩子!这双眼睛,这声“娘亲”,

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那不堪的过往,提醒着她是谁!她几乎要控制不住地呵斥出声,

指甲再次掐进掌心,才勉强压住那股邪火。她僵硬地挤出一个笑,声音干涩:“乖,

姨母不饿,你自己吃。” 看着招娣小心翼翼地将点心塞进嘴里,

那点残存的温情瞬间被巨大的厌恶淹没。这丫头,是她那段卑***生的活证据!

她必须尽快把这碍眼的东西送走,送到一个远远的、再也看不见的地方!

一个念头在她心中迅速成形,冰冷而坚决。崔文科回来得越来越晚。案头的公文堆积如山,

旱灾引发的流民问题如同燎原之火,让他焦头烂额。即使同处一室,

他眉宇间也总笼着一层挥之不去的疲惫和疏离。他依旧温和,

偶尔会对“妻子”说起衙门的烦难,但目光掠过她时,那里面深藏的审视却让乔丽如芒在背。

他似乎在不动声色地观察,探究着某些微妙的改变。“夫人,”一次晚膳后,

崔文科放下茶盏,状似无意地提起,“前日张员外家送来几匹新到的湖州绉纱,花样倒别致,

说是夫人小姐们都爱用的。我记得你素来不喜这般繁复的花样,便替你婉拒了,

另选了几匹素雅的云锦,你看可好?”乔丽捏着银汤匙的手指一僵。湖州绉纱?

她曾在集市上见过,轻薄柔软,阳光下流光溢彩,是她梦寐以求却从未敢奢望的东西!

她几乎是脱口而出:“绉纱?那……那花样是什么样的?”话一出口,她便惊觉失言,

心猛地一沉。崔文科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那温和的笑意似乎淡了些许,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哦?夫人今日倒对新鲜物事起了兴致?

那绉纱是海棠缠枝的纹样,红得有些艳俗,想着你必不喜,便推了。”他语气平淡,

却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乔丽竭力维持的伪装。她脸上***辣的,强笑道:“是呢,

还是云锦好,清雅。”心里却恨恨地咒骂着乔美那套假清高。

那点被戳破的慌乱和对绉纱的贪婪渴望,在她心底交织翻滚,几乎要冲破喉咙。她低下头,

掩饰住眼中翻涌的戾气。这夜,噩梦来得格外凶猛。不再是姐姐坠崖的眼睛,而是李金山!

他穿着沾满泥泞和暗红血渍的破烂甲胄,额角那道疤在月光下狰狞如蜈蚣,一步一步,

沉默地穿过县衙幽深曲折的回廊,沉重的脚步声仿佛直接踏在她的心口。

他手中握着一把锈迹斑斑的猎刀,刀尖滴着黏稠的、分不清是泥浆还是血水的液体,

一直走到她的拔步床前,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帐幔后的她……“啊——!

”乔丽尖叫着从噩梦中弹坐起来,浑身冷汗淋漓,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炸开。窗外月光惨白,

寂静无声。她大口喘着气,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李金山……他还活着?

他会不会……已经知道了什么?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如毒藤般疯狂缠绕,勒得她几乎窒息。

这份恐惧如同跗骨之蛆,白日里也挥之不去。她变得格外敏感多疑,

总觉得暗处有眼睛在盯着她。丫鬟们压低声音的交谈,门房对陌生人的盘问,

甚至一阵突如其来的穿堂风,都能让她惊跳起来。她开始失眠,眼下的乌青越来越重,

再厚的脂粉也掩盖不住那份憔悴和惊惶。崔文科看她的眼神,

那份探究的意味也一日重过一日。就在乔丽被内心的恐惧折磨得形销骨立、几乎崩溃之际,

门房老张头佝偻着身子,带着一种混杂着敬畏和古怪的神情,匆匆穿过庭院,来到正房门外。

“夫人,”老张头隔着门帘,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门外……门外来了位军爷,

说是……说是您的故旧,姓李,想求见夫人一面。”“李”字如同炸雷,

瞬间劈开了乔丽脑海中混沌的恐惧迷雾!她猛地从椅子上站起,带倒了手边的茶盏,

温热的茶水泼洒在簇新的石榴红裙裾上,洇开一片深色的污渍,她也浑然不觉。

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让她手脚冰凉,僵在原地。“军爷?姓李?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抖,尖利得走了调,“什么模样?哪里来的军爷?”她扑到窗边,

手指死死抠住冰凉的窗棂,透过窗纱的缝隙,拼命朝垂花门外望去。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

如同山岩般矗立在门外炽烈的阳光下。他穿着半旧的靛蓝色军服,风尘仆仆,

腰间挎着一柄带鞘的腰刀。边塞的烈日和风沙在他脸上刻下了粗粷的线条,额角那道旧疤,

在日光下显得格外狰狞刺目,如同一个永不愈合的耻辱烙印。李金山!真的是他!

他不仅活着,还找上门来了!乔丽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

一股冰冷的绝望从脚底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他怎么会找到这里?他知道了什么?

他来做什么?无数个恐怖的念头在脑中疯狂撕扯。“夫人?”老张头不安的声音再次响起。

乔丽猛地回神,指甲深深掐进窗棂的木纹里,几乎要折断。不行!绝不能让他进来!

绝不能让他见到崔文科,更不能让他见到顶着这张脸的自己!必须立刻把他赶走!

她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压下喉头的腥甜和颤抖,声音刻意拔高,

带着一种属于“乔夫人”的、拒人千里的冰冷:“什么姓李的军爷?我不认得!

想必是认错了门庭。清河县衙,岂是阿猫阿狗都能随意求见的?让他速速离开!

”她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透过窗纱清晰地传了出去。

门外的李金山显然听到了,他微微抬起头,那双沉静如深潭的眼睛,

隔着庭院、隔着门扉、隔着窗纱,锐利地扫过她所在的窗口。那目光仿佛带着实质的穿透力,

冰冷地钉在乔丽身上。乔丽如同被毒蛇盯住,浑身汗毛倒竖,猛地缩回头,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冲撞,几乎要破膛而出。她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喘着气,

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衣衫。他看到了!他一定认出来了!那双眼睛,和噩梦里一模一样!

老张头唯唯诺诺地应着,转身小跑着出去传话。乔丽死死盯着窗外,

看到李金山听完老张头的话,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无愤怒,也无失望,只是那道目光,

又在她窗口的位置停留了片刻。然后,他竟真的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县衙大门,

魁梧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外喧闹的街市中。走了?他就这么走了?

乔丽紧绷的神经非但没有放松,反而被一股更深的、毛骨悚然的寒意攫住。

李金山那平静得反常的反应,比暴怒更让她恐惧。这绝不是结束!

他像一头盯紧了猎物的孤狼,绝不会轻易放弃!他一定在暗处窥伺着,

等待着致命一击的机会。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彻底淹没。她滑坐在地上,

华丽的石榴裙在冰冷的青砖地上铺开,像一滩刺目的、凝固的血。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

身体筛糠般抖个不停。完了……全完了……李金山回来了,

那个沉默的、额角带着狰狞疤痕的猎户丈夫回来了!他是索命的无常,是悬在头顶的利剑!

他会撕碎她偷来的一切,将她拖回那个深不见底、散发着兽皮腥臭的绝望深渊!

她蜷缩在冰冷的地上,双手紧紧抱住自己,指甲深深掐入手臂的皮肉,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只有灭顶的绝望和深入骨髓的寒冷。“夫人?夫人您怎么了?

”秋月的声音带着惊惶在门外响起,显然是听到了她跌倒的动静。乔丽猛地一震,

如同惊弓之鸟。她不能倒在这里!绝不能让人看出端倪!她用尽全身力气,挣扎着想爬起来,

手指却抖得厉害,几次撑地都滑脱了。华丽的裙裾缠在脚上,成了沉重的枷锁。“滚开!

”她嘶声尖叫,声音因极度的恐惧而扭曲变形,刺耳地划破房间的寂静,“谁都不许进来!

滚!都给我滚远点!”门外瞬间死寂。

秋月似乎被这从未在“夫人”身上出现过的、野兽般的尖利嘶吼吓住了,再不敢出声。

乔丽终于踉跄着站起,扑到梳妆台前。铜镜里映出一张脸,惨白如纸,眼窝深陷,乌青浓重,

嘴唇不受控制地哆嗦着,眼神涣散,充满了疯狂和濒死的恐惧。

哪里还有半分县令夫人的雍容华贵?这分明是个被厉鬼缠身的疯妇!

“不……不是这样的……”她颤抖着抓起梳子,胡乱地梳理着散乱的鬓发,

又去抓桌上的脂粉盒子,手抖得厉害,香粉洒了一桌,

“我是乔美……我是县令夫人……我是……”她语无伦次,对着镜中那张扭曲的脸喃喃自语,

试图重新拼凑起那层早已破碎不堪的伪装。泪水混杂着白色的香粉,

在她脸上冲出两道狼狈的沟壑。恐惧的毒藤早已缠绕至心底最深处,勒紧了她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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