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庸第一次看见“命运棋盘”时，正蹲在城隍庙的香灰堆里掏铜板。
棋盘悬在供桌上方，棋子是往来香客的虚影，每个都被一根金线拴着，按固定轨迹移动。
他伸手去够，指尖刚碰到金线，整座庙宇突然剧烈摇晃，香炉里的香灰竟排出八个字：“逆天者死，顺天者生。”
“放狗屁。”
吴庸打了个哈欠，把铜板塞进破棉袄。
他是个孤儿，靠偷鸡摸狗长大，算命的说他“命硬克天”，结果孤儿院的老槐树被雷劈时，他正躲在树洞里啃烧鸡。
此刻棋盘上的金线突然收紧，几个虚影被勒得粉碎，化作光点飘向殿外——那里停着收尸的板车，正是刚才在街角被马车撞死的货郎。
“喂，下棋的！”
吴庸朝虚空大喊，抓起供桌上的油条就咬，“你这棋路太臭，马走日都能踩自己脚！”
话音刚落，一根房梁砸下来，擦着他的头皮***地里。
他拍拍灰站起来，看见棋盘上代表自己的卒子正被“将”逼到死角，金线勒进虚影的脖子。
“想让我死？”
他掏出怀里的弹弓，瞄准棋盘上的“帅”。
石子破空而去，棋盘突然爆发出刺目金光，所有金线应声而断。
吴庸眼前一黑，再睁眼时，自己躺在乱葬岗，身上盖着半张破草席。
旁边的墓碑歪歪扭扭刻着“吴庸之墓”，碑前插着支断了弦的弹弓——正是他昨天丢在城隍庙的那把。
“有意思。”
他咧嘴一笑，露出缺了半颗的门牙。
远处传来官差的马蹄声，他们在找一个“命定要饿死在腊月廿九”的孤儿。
吴庸摸了摸干瘪的肚子，从怀里掏出半块冷油条——这是他偷来的“命运外快”，边啃边往密林深处走。
树枝勾破他的衣服，露出背上不知何时出现的刺青：一盘被打碎的棋盘，角落里趴着只啃棋子的老鼠。
三天后，吴庸在破庙遇见个瞎眼老乞丐。
“小子，你扯断了天机线，”老乞丐舔着干裂的嘴唇，“知道天道为啥让你活下来吗？
因为你的命太贱，连阎王爷都嫌占地方。”
吴庸把讨来的半碗稀粥推过去，突然看见老人浑浊的眼睛里映出棋盘——自己的卒子正踩在“帅”的头上，金线变成了铁链，另一端拴着个模糊的影子。
“那是谁？”
他指着影子。
老乞丐突然咳出一口血，血珠在地上聚成字：“逆天者……都是棋盘外的弃子，被选中来……掀桌子的。”
话音未落，庙门被狂风撞开，无数金线飞进来缠住吴庸的手脚。
他看见棋盘上所有棋子都在颤抖，代表“天”的帅旗正在褪色。
“原来我不是命硬，”吴庸笑着挣断金线，弹弓不知何时回到了手里，“是有人觉得这盘棋太无聊，想找个无赖来砸场子。”
他对准庙梁上的蛛网射出石子，蛛丝断裂的瞬间，棋盘上的“帅”轰然碎裂，化作黑雨落满他的肩头。
老乞丐的身体渐渐透明，最后在他耳边说：“记住，小子……掀翻棋盘的人，自己也得变成棋子。”
吴庸走出破庙时，天边正下着金色的雨。
他不知道，自己背上的刺青正在生长，那只啃棋子的老鼠，此刻长出了龙的爪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