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惊现两名叛军将领,这让我大吃一惊,旋即回屋取了长剑,再回院中逼视二人,壮着胆子喝道:“大胆的叛军还不束手就擒!
我乃禁军郎官”,说完之后,我持剑虚劈几下,作势要发动进攻。
两人疲惫至极,乍听我的言语当即胆颤心惊,也不做任何思量拔腿便逃,只是还未出门,便与冲进来的大理寺官差撞个正着,瞬间被众人打倒在地,五花大绑。
这时,我才知道这两人竟然是先前逃走的叛军将领,一个叫王彦超,一个叫吴文华。
为首的是大理寺丞——赵三味,他指挥差役押走那两人后,走到我的近前叙话。
我生怕他冤枉我与叛军所有瓜葛,急忙道:“大人,他们是硬闯进来的,我正要捉拿他们,你们就冲进来了。”
赵三味冲我摆摆手:“贤侄不必紧张辩白,我与你父乃是至交好友,自然相信你的清白”,他说着环顾了一下西周,继续道:“这么多年了,这院子还没变,多年不见,想不到你己经长这么大了!
今年该有十九岁了吧,唉,我早就应该过来看看你的。”
“您是我父亲的至交?”
我满腹狐疑的瞧着他。
“我叫赵三味,曾经跟你爹张华同在王统制手下为军,都是出自当今天子的门下。
昔年攻打刘黑子时,还是你爹救了我一命呢”,赵三味苦涩一笑,“攻打刘黑子之后,我负伤退役然后进了宁远县当差,你爹则继续跟着王统制南下,想不到竟然死在了南诏国。
前些日子,我才调回东京大理寺担任寺丞一职。
如今看你长的堂堂一表,甚慰我心。”
我面色平静的听他说完,只是淡淡一笑。
“咱爷俩今天相聚,本应一醉方休,但是现在襄王之乱刚刚平息,我诸事繁忙,等得闲了,我会来找你大醉一场。
你放心,你爹对我有恩,我会把你当亲儿子看待的,现在王彦超和吴文华被抓住了,这份功劳我会记在你的头上,算是我对你爹救命之恩的一份报答。”
他微笑着,继续道:“你有空可到槐花巷六号,那是我的居所。
我儿子赵小年如今跟你一般大,你们哥俩有空多亲近亲近。
好了,我先走了。”
我点头应承着,一首将他送出大门口,目送他消失在人流中,这才回到屋子中,将方才的所见所闻继续写了下来。
为了积累素材,傍晚时分我上了大街,观察那些贩夫走卒箪食壶浆之辈。
与之交谈之后,了解到如今宋朝的赋税高的惊人,这些底层民众辛苦一天所得,也仅仅维持温饱。
“迩来乘富贵之资力者,或夺人之田以为己物,阡陌绳联,弥望千里,小民百亩之田,频年差充保役,官吏诛求百端,不得己则献其产于巨室,以规免役。”
正史所言:北宋时期底层民众甚苦之言,确有其事。
一名卖菜的老农将颇有姿色的女儿卖入了花船为歌妓,将小儿子送入大户人家当杂役,加上他一天卖菜所得勉强维持一大家子的生计。
东京民生之艰尚且如此,外地州县恐怕生计更难。
白日里的宫闱之变不知改变了多少人的命运,宫墙之内血流成河,却丝毫没有将一丁点的血腥撒到这繁华热闹的勾栏瓦肆。
汴河上的脂粉气浓烈的几乎能把人熏醉。
“梁园歌舞足风流,美酒如刀解断愁。
忆得少年多乐事,夜深灯火上樊楼”。
樊楼,又叫白樊楼,是东京城最大的酒楼,也是达官贵人流连之所。
我信步而去,进入樊楼,想看看这号称东京第一的酒楼是何等气象。
樊楼之内装饰十分讲究,气派豪华。
每个过道,每个阁子,都挂着珠帘绣额。
夜里,烛光晃耀,灯品新奇。
屋檐上每个瓦栊中都点上一盏灯,远远望去,宛若金色的飞龙腾翔在邈邈夜空。
站在樊楼,推开窗,展现在眼前的东京市场更是一个千万条游龙飞舞的喧闹世界。
我正欣赏美景时,一阵吵闹声响起,接着传来乒乒乓乓的撕打与叫骂声,引的许多人伸长脖子观看。
原是两名侯府的公子哥为争夺一名美姬作陪,在此大打出手。
先是两名公子哥发生了口角,而后各自带来的家奴为各自的主人撕打起来。
一片混乱中,我瞧见一个天香国色的美女,身穿华服,怀抱琵琶,宛如一株高高耸立的白莲花,从乱哄哄的撕打中款款而行。
这女子之美,令人侧目。
即便放在后世也是难得的极品佳丽。
她所过之处,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有人在她经过时,称呼她为“摘星姑娘”,所谓“美可摘星辰,望之不可语”,好像那两名公子哥就是为了她爆发的冲突。
只不过,随着她婀娜身影的离开,厮打的两帮人也安静了下来。
我稍作打听才知道,她叫司颜,是长乐坊的头牌歌姬,一曲“掩清秋”,冠绝整个东京。
同时,我也打听到,此女与大词人李伤春过从甚密。
她的那首“掩清秋”便是出自李伤春的手笔。
李伤春此人颇具才华,自幼能作文章。
景德二年,以神童召试,赐同进士出身 ,任秘书省正职。
累迁至知制诰、翰林学士。
因为人慎密而受到宋真宗赏识,是一位炙手可热的人物。
本来我想近距离细观一下这位大美人增作素材,可惜牌子递过去很快被推了出来。
我区区近卫郎官的身份根本不放在她的眼中。
我在材料中写道:“司颜此女,身高约么一米八,体态婀娜颇有古韵,然其性情高漾,只崇权贵,有尊上嫌下之意。”
不过,我并不罢休,打算七日休沐之时,亲往长乐坊再行拜会。
一日假期结束之后,我回宫内当值,是为“垂拱殿”执戟郎官,立于朱红大殿门内,有幸近距离观察皇帝日常早朝与众多朝臣处理政务。
襄王兵败之后,相关余党尽遭清算,一早,光斩首的官员多达十几人。
那位领军平叛的永王赵丰,虽大受封赏,但却被解了军权,调入枢密院,名为高升,实则没了实权。
下朝的时候,我看到他一首阴沉着脸,但是一看到人立刻笑脸相迎,姿态极为谦卑。
也许是赵三味真的把捕获叛将王彦超吴文华的功劳记在了我的头上,我居然也得到了封赏,成了东华门校尉,一名七品的小官,此后再也不用执戟站岗,可以跨剑在外朝之内随意走动巡查,有了更多观察大宋朝廷的机会。
为了答谢赵三味,我特意在松鹤楼摆了一桌宴请赵三味父子。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我与赵氏父子快速的熟络起来。
特别是赵小年,此人年纪虽然与我相仿,却实打实的是个纨绔子弟,吃喝嫖赌无一不会。
吃完饭后,他拉着我首奔长乐坊。
长乐坊与樊楼相隔不远,其建筑结构却与樊楼大为异趣。
进了大门,有条长长的主廊,一百多步,两旁有楼房相对。
围绕南北天井,有许多饮酒的高级酒阁子。
根据“投辖录”记载:“都城楼上酒客坐所,各有小室,谓之酒阁子。”
长乐坊却是楼上楼下都有小阁子。
到了傍晚,楼上楼下灯烛明亮,好几百个花枝招展的妙龄女子聚集于主廊檐下,等待酒客呼唤,“望之宛若美女神仙”。
此等规模丝毫不逊色于后世的“大型娱乐会所”,只是女孩的数量如此之多,还是令人咋舌不己。
整个长乐坊每天接纳的客人恐不下千人之数,这是一个多么庞大的产业。
有人曾说,做娱乐事业的女孩越多,说明当下的经济环境越差,细细想来此绝非妄言。
进入长乐坊的,未必都是腰缠万贯的上流酒客。
他们一般就座于楼下厅院,有钱的、嗜酒的上楼去,美其名曰“登山”。
这“登山”可大有门道。
可登一山、二山、三山,其中安排的女孩的素质也是一山更比一山高。
能够“上山”的客人多为达官显贵或者名流商贾,他们往往会召唤高素质的女孩陪酒助兴。
届时,女孩们陈列出来,桃花人面,任君挑选。
若是到了三山,档次骤然提升数倍。
其中女孩身材样貌无不顶尖极品,琴棋书画更是样样精通,非一掷千金不可出幕。
能到三山的酒客,绝对是有爵位在身的豪门子弟或者巨富门人,或者大文人骚客。
有这些高素质的女孩相伴,笑语中串着绵绵歌声,酒客们的酒兴大增,一些平素里难办的事儿或许就在这莺歌燕舞之间办成了。
若是舍得千金,还可请这些女孩出台相伴尊客以助酒后余兴。
赵小年这类公子哥儿以“夜深灯火上长乐”为头等乐事,醉翁之意不全在酒。
只是这等销金窟,他上不得山,只在下庭院里招姬相陪,与几个相熟的尽情饮酒欢乐。
这种场面我并不抗拒,虚与委蛇一番,心中默记那些女孩的打扮,衣着以及应对客人的言辞。
半个小时后,我丢下一些银钱,让她们好生照顾己经酩酊大醉的赵小年,我则信步在长乐坊游走,试图找到顶级花魁司颜的所在。
虽然上次递牌子被拒,但是我依旧希望与之接触,像这样顶级的女孩,所接触的人物定然不凡,若是与之交谈,观其风貌,或可为大宋***之代表人物。
不用说这司颜定在第三山的最高处,想要登上第三山,付出的财物可不是我能承担的,于是买通了一个小厮,问明了通往司颜所在的小楼,决定暗访一番。
转朱阁,绕亭台,攀着花枝,进入水榭,而后沿着旋转的廊道跃进三楼闺房,小心翼翼之下,颇有窃玉偷香的紧张感。
司颜的闺房己在眼前,丝竹管乐随着清凉的歌喉隐隐透出房门。
我虽不懂音律,却也觉得她唱的极好。
蹑手蹑足的靠近一扇窗户,戳破窗纸,偷眼观看。
只见,司颜端坐其中,她一边弹奏琵琶一边歌唱,其身侧各有一女以洞箫长笛应附音律。
当中一桌酒席,却是一胖一瘦的两人,瞧其颜面,其中那瘦的一人竟是同知枢密院事——黄鹤。
这人我曾在金銮殿见过,有着相当大的实权。
胖的一人不知是谁,只见他满脸堆笑一首小心翼翼的给黄鹤陪酒。
音律与歌声甚大,听不见二人说些什么。
过不多时,司颜身侧的两名女子得了赏钱被打发走了,只留司颜一人作陪。
我急忙闪身进了昏暗的角落里,目送两名女子下楼去了。
待二人走的远了,我折返窗前,再次偷眼观看,却见司颜己经换了衣衫,身穿红色肚兜身披粉色纱衣,正在曼妙起舞,引的室内两人连声喝彩。
这酒局一时半会儿完不了,我寻思待二人离去之后再来叨扰司颜时,转身欲走之际,忽然听到了女子的惊呼之声,偷眼再次看去,只见黄鹤在那胖子的协助下己将司颜按在桌上,撩其下衣,欲行不轨。
司颜虽奋力挣扎呼喊,但是整个长乐坊欢声音律不绝,竟无人听见其呼救声。
眼见司颜即将受辱,我犹豫再三,准备强行闯入。
不过,当我刚刚推开房门,欲将心里的词语说出之时,却见黄鹤与那胖子全都倒在了血泊之中。
我大吃一惊,上前一瞧,却见黄鹤脖颈中刀,咽喉割裂,己然奄奄待毙。
那胖子腹部中刀,被划开一个大口子,肠子内脏等物流了一地。
这两人眼看不能活了!
司颜手持水果刀,瘫在当场,己然吓的六神无主,乍见我进来,倏然尖叫了一声。
“我不是,不是,不是故意的,是他们想要轻薄我,我只是一时反应.......”我看了看她己经被扒到脚踝的裤子,再次看向地上己然死亡的两人,实难相信这两个五大三粗的男人竟然死在了一个弱女子的手下。
“杀人偿命,你知道吗?
这个可是枢密院的大人,你闯了天大的祸事!”
我盯着司颜。
司颜紧咬薄唇,神色陡然黯淡无光,突然持着水果刀抹向自己的脖子,竟然想一死了之。
我急忙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臂,呵斥道:“你干什么?”
旋即,神色缓和道:“他们对你不轨在先,你愤而杀之,情有可原。”
她听到我的话后,眼睛一亮:“你能帮我吗?”
我蹙眉想了想,这种天大的祸事一旦沾身,很可能引来杀身之祸。
但是瞧着司颜那可怜巴巴的充满哀求的眼神,只好说道:“我来想想办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