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攥着门框的手指节发白。
父亲突然抓起案头青玉镇纸，狠狠砸向那枚玉佩。
羊脂白玉撞上青铜兽首香炉，裂成三瓣，露出内里暗红的纹路——竟是浸过血的古玉。
"父亲！
"兄长惊呼着去拦，却被父亲反手扣住脉门。
这个素来儒雅的礼部尚书此刻目眦欲裂，竟用军中擒拿术将兄长按在墙上："说！
谢家何时与北狄通了消息？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父亲。
他官袍下摆还沾着晨露，那是方才在祠堂为我祈福时沾的，可此刻他像头护崽的母狼，鬓角白发随喘息颤动。
兄长涨红了脸："您说什么胡话......""永昌二十一年冬至，谢云昭带北狄细作入府，假借贺寿之名窃取北境布防图。
"父亲突然背诵般吐出这句话，指尖深深掐进兄长肩头，"三日后西郊马场惊马，你为救我被践踏至死——砚之，为父说得可对？
"兄长瞳孔骤缩。
我浑身血液倒流，这分明是前世发生的惨剧！
窗外海棠簌簌落在青石砖上，父亲突然松开手，踉跄着扶住多宝阁。
暗格弹开的瞬间，我瞥见染血的绢帛，密密麻麻写满日期："永昌十七年五月初七，知意落水染寒疾""永昌十八年腊月廿三，砚之坠崖""永昌二十一年三月初七......"最后一行墨迹未干，正是今日。
父亲颤抖着划掉那行字，朱砂从狼毫笔尖滴落，在宣纸上晕开血似的花。
"您也回来了？
"我推门而入，裙摆扫过满地碎玉。
父亲猛地转身，铜错金螭纹烛台照亮他眼底猩红。
我举起手腕金镶玉镯："母亲不是病逝，是您毒杀的对吗？
"兄长倒抽冷气。
父亲却像被抽了脊梁，颓然跌坐在太师椅上。
他伸手想碰我额间花钿，又在半空僵住："知意，那年你抱着阿雪的襁褓说想要妹妹......为父实在不忍......"窗外惊雷乍起，春雷混着铜钱大的雨点砸在瓦当上。
父亲从暗格取出鎏金木匣，推到我面前。
匣中躺着半块龙纹玉玺，断裂处还沾着黑褐色的血渍。
"这是前朝玉玺残片。
"父亲抚过玉璧裂纹，"谢家要的不是林氏女，是开国太祖藏在玉玺中的藏宝图。
"他突然剧烈咳嗽，帕子上绽开红梅，"为父用十年阳寿换重生机缘，却只能窥见你百种死法......"话音未落，碧桃端着药盏闯入。
父亲突然暴起打翻药碗，乌黑汤汁泼在湘妃竹帘上，顿时腾起青烟。
"谁让你送的药？
"他掐住碧桃咽喉，全然不像病弱之人。
侍女袖中寒光一闪，我下意识扑过去。
碧桃的匕首离父亲心口仅半寸时，她突然收势，单膝跪地："玄鹰卫十七，参见主上。
"我怔怔望着这个从小伺候我的丫鬟。
她撕开人皮面具，眼下朱砂痣变成火焰纹刺青——这是太后暗卫的标志。
父亲却毫不意外，将玉玺残片塞进我手心："从今日起，玄鹰卫三百死士任你调遣。
"更漏指向酉时，前厅突然传来骚动。
管家跌跌撞撞冲进来："谢家公子说丢了传家玉佩，要搜府！
"我按住怀中碎玉冷笑。
前世他三日后才来提亲，今生竟这般心急。
铜镜中映出廊下一袭月白锦袍，谢云昭执伞立在雨幕中，腰间却多出一枚玄铁虎符。
"林姑娘。
"他抬眼轻笑，雨水顺着伞骨滑落颈间，"可否借一步说话？
"那眼神与地牢中重叠，我却瞥见他袖口金线绣的蟒纹——分明是西品以上武将的服制。
父亲突然剧烈咳嗽，鲜血从指缝渗出。
在他倒下的瞬间，我看见他官服内衬露出半截绷带——那里本该有前世被谢云昭刺穿的伤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