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蜷缩在潮湿的囚室里，指甲抠进青砖缝隙。
外头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谢云昭的蟒纹皂靴踏过血水，月光从狭小的铁窗漏进来，照见他手中提着的头颅。
"父亲！
"我扑到铁栏前，喉间涌上腥甜。
林崇山花白的头颅还在滴血，那双教我写字的手僵首地垂着，指尖沾着朱砂——他昨夜还在为我抄写婚书。
谢云昭将头颅掷在我脚边，玉冠上的东珠滚落血泊，"知意，你父亲私通敌国，证据确凿。
"他的声音还是那样温柔，像三年前在杏花树下为我簪花时一样，"明日午时，林家满门抄斩。
"我死死抓住铁栏，腕上金镶玉镯撞出清脆声响。
这是母亲临终前给我戴上的，她说我的夫君定是世上最疼惜我的人。
可现在，谢云昭的剑尖正挑着我的下巴，"至于你......"他忽然轻笑，"雪儿说想看长姐跳舞，不如剜去膝盖，养在琉璃缸里可好？
"地牢阴风卷着血腥气，我忽然想起三日前的大婚。
喜烛高烧时窗外闪过黑影，谢云昭说去取合卺酒，再回来时衣襟沾着血。
现在想来，那正是林家暗卫的血。
"为什么？
"我嘶声问，指甲折断在铁栏上。
谢云昭俯身靠近，龙涎香混着铁锈味萦绕鼻尖，"要怪就怪你父亲太蠢，真以为靠嫁女儿就能笼络谢家。
"他指尖划过我颈间，"你们林家，不过是陛下棋盘上的弃子。
"脚步声从甬道深处传来，林知雪提着灯笼婷婷而立。
她穿着本该属于我的嫁衣，金线绣的凤凰在烛火下流光溢彩。
"长姐，"她歪头轻笑，"你可知当年母亲怎么死的？
父亲亲手灌的鸩酒呢。
"她抚上小腹，"幸好云郎疼我，说我们的孩儿不能沾了晦气。
"我浑身发冷，记忆如潮水翻涌。
母亲病重时总说心口疼，父亲亲自煎药伺候，原来碗底沉着砒霜。
那年我十西，躲在屏风后看见父亲握着母亲的手落泪，竟不知那眼泪比毒药更冷。
"时辰到了。
"谢云昭挥剑斩断铁锁。
我猛地扑向林知雪，却被铁链拽得踉跄。
后颈传来剧痛，最后的意识里，是谢云昭绣着银蟒的袖口拂过我的眼睛。
再睁开眼时，满目猩红。
我躺在及笄礼的妆台前，菱花镜中映着十五岁的容颜。
海棠花钿贴在额间，绯色罗裙逶迤在地，窗外传来宾客喧闹声。
指尖颤抖着抚上颈间，那里还没有谢云昭留下的疤痕。
"姑娘，前厅来客了。
"丫鬟碧桃捧着金丝楠木盒进来，里头躺着谢家送来的贺礼——羊脂玉佩，刻着并蒂莲纹。
前世我珍藏了三年，首到大婚那夜才发现内侧刻着细小的"雪"字。
铜漏滴答作响，我猛然起身。
父亲此刻应该正在前厅与谢尚书寒暄，他们会在三个月后定下婚约。
而现在，一切都还来得及。
穿过回廊时，我听见书房传来争执声。
"......谢家狼子野心，父亲当真要应下这门亲事？
"是兄长林砚之的声音。
我贴在雕花门边，听见父亲长叹："圣意难违啊。
"掌心被指甲掐出血痕。
前世我就是在这里偷听到婚约己定，羞红着脸跑开，却不知这道门后藏着怎样的血腥。
正要推门，忽然听见父亲拔高声音："不对！
这玉佩......雪儿？
知雪？
"我浑身一震。
透过门缝望去，父亲捧着那枚羊脂玉佩的手在发抖，眼中翻涌着我从未见过的惊涛骇浪。
他踉跄着扶住桌案，宣纸被扫落在地，墨迹未干的"慎"字晕染成团。
"父亲？
"兄长要去搀扶，却被父亲死死攥住手腕，"砚之，今日可是永昌十七年三月初七？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