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意外碰撞新站镇的日头像枚煎得恰到好处的荷包蛋，金灿灿地悬在集市上空。
闫量蹲在铁匠铺前，听着店主讲解镰刀的淬火工艺，余光却总不自觉地往斜对面的糖画摊瞟。
王柔还站在那儿，发梢别着朵白色的野蔷薇，正专注地看着老师傅画糖画，蓝布裙摆被穿堂风掀起又落下，像只欲飞未飞的蝶。
"小闫，这镰刀你到底要不要？
"铁匠的大嗓门惊得他猛地回神，慌忙点头付了钱。
竹制刀鞘还带着温热的铁锈味，他攥在手里往布庄走，满脑子都是王柔画本上歪歪扭扭的简笔画——昨天分别时，他瞥见她本子里夹着张泛黄的信纸，边角用铅笔写着"风车改良方案"。
拐过转角时，巷口突然传来孩童的嬉闹声。
三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举着糖葫芦追跑，其中一个脚下打滑，眼看就要撞上路边挑水的老汉。
闫量想也没想就侧身去拦，肩膀却重重撞在迎面走来的人身上。
"啊！
"惊呼声混着瓷器碎裂的脆响。
闫量踉跄着后退半步，这才看清撞翻的是个青瓷花瓶，碎瓷片像锋利的月牙散落在青石板上，瓶中几枝刚采的山茶花沾着泥水，花瓣委顿在地。
他抬头，撞进一双盛满惊讶的杏眼——是王柔。
她蓝布书包的背带歪斜地挂在肩头，碎发凌乱地垂在脸颊旁，手中的油纸包滚落，露出半块被咬过的桂花糕。
那是昨天他送给她的，此刻糕点上沾满了灰尘。
"对、对不起！
"闫量手忙脚乱地去捡，却不小心踩到碎瓷片，疼得倒抽冷气。
王柔蹲下身时，珍珠项链滑出衣领，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你受伤了？
"她注意到闫量裤脚渗出的血珠，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关切。
不等他回答，就从书包里掏出帕子，是绣着并蒂莲的白绸帕，叠得方方正正，此刻却被用来按住他的伤口。
"我没事。
"闫量耳根发烫，想抽回脚却被她按住。
王柔的指尖隔着帕子传来温热，"伤口沾了瓷片，得清理干净。
"她抬头望向巷口，"那边有家药铺，我带你去。
"不等他拒绝，己经把散落的东西塞进他怀里，转身朝药铺小跑而去。
药铺掌柜是个留着山羊胡的老者，用镊子仔细夹出闫量伤口里的碎瓷。
王柔站在一旁帮忙递棉球，发间的野蔷薇随着动作轻颤，散发出若有若无的清香。
"这姑娘懂事。
"掌柜突然开口，"刚才跑来说要止血药，急得脸都白了。
"闫量偷眼看王柔，她耳尖瞬间红透，低头整理着药包："不过是举手之劳。
"她把裹着伤口的纱布系成蝴蝶结，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包扎易碎的瓷器，"这些药你拿着，每日换药。
"她掏出个小纸包塞进他掌心，触感温热，不知是不是攥了太久。
出了药铺，闫量才发现自己还抱着那个摔碎的花瓶。
瓷片扎手，他却舍不得放下——这是他和王柔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接触，尽管带着意外和狼狈。
"这花瓶......"他刚开口，就被王柔打断："本来就是要送给表姑的，碎了就碎了。
"她捡起地上的山茶花，用帕子擦去花瓣上的泥，"倒是你，受伤了还惦记着赔东西。
"巷口突然传来吆喝声："麦芽糖——又香又甜的麦芽糖！
"王柔眼睛一亮，像想起什么似的从书包里翻找："糟了，给弟弟买的糖还没买。
"她转身要走，裙摆却被地上的碎瓷勾住，整个人往前栽去。
闫量本能地伸手去扶，却忘了自己受伤的脚。
两人重心不稳，跌坐在路边的草垛上。
王柔的发辫扫过他下巴，带着淡淡的皂角香，绣着并蒂莲的帕子从她袖中滑落，盖住了两人交叠的手。
"对、对不起！
"这次轮到王柔结结巴巴。
她慌忙起身，裙摆上沾着干草碎屑，却还惦记着地上的山茶花，"你的脚......能走吗？
"她伸手要拉他，又像是意识到不妥，中途改成扶着他的胳膊。
闫量强忍着痛站起来，忽然注意到王柔手背有道红痕——是刚才扶他时被碎瓷划伤的。
"你受伤了！
"他脱口而出，从药包里翻出药膏，"快抹上。
"王柔愣了愣，任由他握住自己的手，看着药膏在伤口上晕开，像化开的云朵。
"其实......"王柔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风，"昨天谢谢你的桂花糕，我弟弟很喜欢。
"她低头把玩着山茶花的花茎，"他总说想吃城里的点心，可爹说......"她没说完，却让闫量想起豆腐坊里飘出的豆香——王家世代做豆腐，供两个孩子读书不容易。
"下次我带你们去吃蜜三刀。
"闫量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耳根瞬间烧起来。
王柔却笑了，眼睛弯成月牙："一言为定。
"她把山茶花***路边的陶罐，"这花送给你，就当赔你受伤的脚。
"夕阳的余晖为两人镀上金边，新站镇的集市渐渐安静下来。
闫量看着王柔远去的背影，手中的药膏还带着她的体温，怀里的碎瓷片硌得生疼，却舍不得丢弃。
他忽然觉得，这场意外的碰撞，或许是老天爷特意安排的相遇，就像碎瓷片在伤口上留下的印记，虽带着疼痛，却让人难以忘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