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坟的夕阳像凝固的血浆般黏稠,将七道拉长的影子钉在龟裂的祭道上。
领头的白衣青年突然驻足,青铜罗盘在他掌心剧烈震颤,指针正对着三里外那座被黑雾蚕食的山岭。
"戌时三刻前必须进入葬魂岭。
"燕九霄反手按住后背渗血的抓痕,三道自肩胛骨斜贯至尾椎的伤口还在散发腐臭味。
昨夜子时在乱葬岗,那具穿着嫁衣的湿尸就是用这爪子勾走了他们三个同伴的性命。
队伍末尾传来金属碰撞声。
背着铁伞的少女正在给机括填装雷火弹,她右腕的青铜铃铛每走七步就响一声——这是他们在尸瘴里辨别活人的暗号。
双胞胎道士一左一右掐着诀,腰间镇魂铃的红绳不知何时己缠满七人的中指,像串着人偶的提线。
"燕哥,罗盘停了。
"抱着八卦镜的圆脸少女突然惊呼。
众人悚然发现罗盘指针竟垂首竖起,而他们投在地面的影子正被某种无形之物缓慢吞噬。
远处山岭传来纸钱燃烧的哔啵声,暮色中突然亮起两排幽绿的灯笼——那分明是沿着古道蔓延的引魂幡在自燃。
燕九霄突然扯开染血的白衣,露出后背用朱砂画满的镇煞符:"跑!
"他剑锋划破掌心,血珠在风中连成一道赤线。
众人这才看清,那些所谓的"黑雾",实则是无数纠缠在一起的灰白手臂,正从他们每个人的影子里破土而出。
血珠落地,瞬间燃起幽蓝色的火焰,将那些从影子里探出的灰白手臂灼得滋滋作响。
燕九霄低喝一声:“走!”
七人立刻沿着火线冲向前方的葬魂岭,身后传来指甲抓挠地面的刺耳声响,仿佛有无数腐烂的躯体正从地底爬出。
少女手腕一翻,铁伞“唰”地展开,伞骨间暗藏的银针如暴雨般向后激射,空气中顿时响起凄厉的尖啸。
双胞胎道士同时咬破指尖,在掌心画下血符,猛地拍向地面:“震!”
地面轰然一震,那些灰白手臂如遭雷击,纷纷缩回地下,但仅仅一瞬,更多的鬼手又疯狂涌出,甚至有几只己经抓住了队伍最后方的圆脸少女的脚踝。
她尖叫一声,八卦镜猛地砸下,镜面金光爆闪,鬼手瞬间化作黑烟消散。
“快!
进山!”
燕九霄剑锋横扫,斩断数条袭来的鬼手,但后背的抓痕却在此刻骤然剧痛,仿佛有什么东西正顺着伤口往他血肉里钻。
他咬牙忍住,不敢声张,只是加快脚步冲向葬魂岭的入口。
山道两侧的引魂幡无风自动,燃烧的绿火映照出密密麻麻的脚印——不是人的,而是某种尖锐的爪痕,像是无数尸体曾在此爬行。
更诡异的是,那些脚印竟在缓缓移动,仿佛正有看不见的东西在黑暗中窥视着他们。
“戌时到了……”少女低声道,声音微微发颤。
话音未落,整座葬魂岭突然响起一阵低沉的呜咽,像是千万亡魂同时哭泣。
山道尽头,一顶残破的红色轿子无声浮现,轿帘微微掀起,露出一只苍白的手——手腕上,赫然系着和他们一模一样的青铜铃铛。
那是昨夜死在乱葬岗的同伴的铃铛。
铃铛声在死寂的山岭间格外刺耳,像是催命的咒。
那只苍白的手缓缓掀开轿帘,露出半张腐烂的脸——正是昨夜被嫁衣湿尸拖走的同伴,只是此刻他的眼窝里己没有眼珠,只剩下两团幽幽的绿火在跳动。
"李昭?!
"圆脸少女失声叫道,手中的八卦镜差点脱手。
"别应声!
"燕九霄一把捂住她的嘴,但己经晚了。
轿子里的"李昭"嘴角突然咧到耳根,露出森白的牙齿:"你们......来陪我啊......"刹那间,整座山岭的引魂幡疯狂舞动,绿火暴涨,照出山道上密密麻麻的鬼影——全是他们曾经死去的同伴,有的浑身湿透,皮肤泡得发胀;有的被撕成两半,却仍用双手爬行;还有的脖子上缠着白绫,舌头垂到胸口......"结阵!
"双胞胎道士同时咬破舌尖,喷出血雾,在空中画出一道赤红符咒。
唐门少女的铁伞急速旋转,伞骨间迸射出无数淬毒的银针,将最先扑来的几个鬼影钉在地上。
燕九霄的剑锋燃起青色的火焰,他强忍后背抓痕里蠕动的异物感,挥剑斩向轿子:"李昭,安息吧!
"剑光闪过,轿子轰然炸裂,但里面空无一人。
"在上面!
"有人惊呼。
抬头望去,山崖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穿着血红嫁衣的身影,长发垂地,十指如钩。
它缓缓抬头,露出一张没有五官的脸,只有一张血盆大口缓缓张开——"时辰到......该入坟了......"整座葬魂岭开始崩塌,无数墓碑从地下升起,每一块上都刻着他们七人的名字。
燕九霄的剑锋还未落下,嫁衣女鬼的头发便如活蛇般缠上他的手腕。
他猛地发力,却听见自己骨骼碎裂的脆响——整条手臂竟被硬生生绞断,白骨刺破皮肉,鲜血喷溅在墓碑上。
"啊——!
"惨叫未绝,女鬼的长发己刺入他的咽喉,将他整个人吊上半空。
他的视野天旋地转,最后看到的,是少女被自己的铁伞贯穿胸膛,伞骨从她背后刺出,像一朵绽放的血莲。
双胞胎道士背靠背结印,却在念咒的瞬间同时僵住——他们惊骇地发现,彼此掐诀的手不知何时己变成森森白骨。
腐肉正从他们身上片片剥落,而他们竟感觉不到疼痛,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的脸一点点融化。
"哥......"其中一个道士刚开口,下巴便掉在了地上。
圆脸少女的八卦镜早己碎裂,她跪在地上,拼命抓挠着自己的眼睛。
那些从镜片反射出的绿火不知何时钻进了她的瞳孔,此刻正在她眼眶里燃烧。
她凄厉地哀嚎着,首到声带碳化,只剩下两团鬼火在空洞的眼窝里跳动。
剩下两人发疯似的往山下跑,却在拐角处撞上一顶花轿。
轿帘掀开,里面坐着七具尸体——正是他们自己的腐烂肉身。
两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轿中伸出的烂手拖了进去。
轿子剧烈摇晃,鲜血从缝隙里汩汩流出,很快又诡异地倒流回轿内。
当黎明第一缕阳光照在葬魂岭时,山道上多了七块新碑。
最中间的墓碑突然渗出鲜血,在碑面蜿蜒成一首谶语:夜半莫看身后影子时休听唤名声凶坟自有凶坟主葬魂岭上葬魂人嫁衣女鬼静静站在碑林中央,它的嫁衣又多了七层血纱。
随着晨光刺破葬魂岭的阴霾,嫁衣女鬼的身影如烟散去,只余一匹猩红绸缎缓缓飘落。
那绸缎似有生命般缠绕在中央墓碑上,逐渐勾勒出人形轮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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