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尘烟渡》第一章：青泥巷的凡人骨晨雾裹着药香漫过青泥巷时，林秋正被三个泼皮按在巷尾的泥泞里。
后槽牙咬碎的腥甜混着雨水灌进喉管，他死死攥着怀里的油纸包——那里裹着给张瘸子外甥抓的续骨草。
"小泥鳅还敢躲？
"赵西的皂靴碾在他腕骨上，沾满油渍的襟口垂下来，"东街药铺的学徒偷药，说出去可要打断三条腿。
"林秋望着青砖缝里钻出的苔藓，突然想起三日前在城隍庙屋檐下看见的那只蜗牛。
也是这样被雨水泡得发胀，背着半透明的壳在瓦片上蠕动，被路过的顽童一弹指掀翻在地。
"我没偷。
"他哑着嗓子说，"这是账房支的银钱......"话尾被一记窝心脚截断。
后腰撞上石臼的瞬间，他听见肋骨发出枯枝折断的脆响。
巷口的药旗在风里簌簌发抖，几个挑担的脚夫缩着脖子快步走过，像一群被惊飞的灰雀。
赵西的跟班突然吹了声口哨。
巷子深处跌出个抱陶罐的女童，碎花布鞋沾满泥浆。
林秋认得她，是西头豆腐坊孙寡妇的幺女，怀里护着的陶罐裂了道缝，正往外渗乳白的豆浆。
"这小娘子倒是水灵。
"泼皮们松开林秋，靴底碾过散落的药草。
女童后退时撞翻了晾晒草药的竹匾，苍术与防风草滚进污水，像极了去年中元节顺护城河漂下的河灯。
林秋撑起身子的动作比思绪快。
等反应过来时，他己经攥住赵西扬起的马鞭。
掌心被倒刺刮得血肉模糊，却比不过胸腔里烧着的无名火——这火三年前烧毁了他家的药庐，如今又在骨髓里噼啪作响。
"找死！
"鞭影挟着破风声劈下时，林秋突然嗅到一缕雪松香。
那香气冷得像腊月冰棱，激得他浑身汗毛倒竖。
紧接着便是三声闷响，似玉簪叩击青瓷。
赵西的马鞭断成七截，切口平整如刀削。
三个泼皮保持着狰狞的表情僵在原地，眉心各嵌着枚冰晶凝成的银针，在晨光中泛着幽蓝。
青瓦檐上传来环佩叮咚。
绯色裙裾拂过爬满忍冬藤的砖墙，少女足尖点在晾衣绳上的模样，像极了林秋在《百草图鉴》里见过的赤焰蝶。
她腕间银铃随着抬手动作轻晃，三张朱砂符咒正从泼皮额间飘落。
"玄霜阁的冰魄针见血封喉。
"少女嗓音清凌凌的，靴底碾碎一枚飘落的冰晶，"不过对付你们，用化功散足矣。
"林秋的喉结动了动。
他看见少女腰间坠着的双鱼玉佩——半块莹白如月，半块赤红似血，正是三日前他在当铺见过的样式。
彼时掌柜的说这是仙门信物，凡人碰不得。
女童的啜泣惊醒了他。
正要道谢，却见少女屈指弹来一枚丹药。
那丹丸通体碧绿，落在他染血的衣襟上竟不沾半分污渍。
"戌时三刻，带着这个到城南土地庙。
"少女转身时，发间银簪折射的冷光刺得他眯起眼，"若还想活着看见明日的朝霞。
"林秋低头盯着掌心的丹药，突然发现怀里的油纸包不知何时变成了青玉色。
巷子深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他后知后觉地打了个寒颤——方才少女站立过的青砖上，正缓缓绽开霜花。
城南方向忽然传来沉闷的钟鸣，惊起满城寒鸦。
林秋握紧丹药时，瞥见墙角污水倒影里的自己：左眼不知何时泛起了淡淡的金芒，像极了那年药庐大火中，父亲临终前塞进他嘴里的那枚丹丸色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