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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我之盾第3章 所谓泾渭在线免费阅读

发表时间: 2025-03-14
衔乌门之所以叫衔乌门,是某年冬天大当家看见一只乌鸦叼着枯柳,一时兴起就叫了这个名字。大当家之所以叫大当家,是因为季忠棠总是改不掉以前那占山为王的匪气,要是叫他门主,他会听着别扭。

也就是说,衔乌门的前身,并不算干净。

“现在也算不得干净。”

这是坊间的闲言碎语中经常听到的,也是,给钱就干的风格往往意味着罔顾他人的死活,管你好的坏的,做了就做了。所以很长时间里,衔乌门甚至被贴上了“地方豪强”的坏名头,不过季忠棠也不会在意,自己得了好处就行。常常拎着不知从哪里抢来的酒,穿行在花街柳巷间,见着几个看上的小倌,哪怕豪掷千金也乐得带回去,他觉得比起身板瘦小的女人,这些玩意摆弄起来更顺遂他心意。至于那些小倌结局怎么样,也没谁敢打听。

衔乌,便在众人眼中成了嫌污,多看一眼都成了晦气,但也畏惧他们的势力,愣是让季忠棠得意了许多年。

再后来,愈发过惯了歌舞升平的日子,索性就把衔乌门的事务一丢,缩在自己的金光大殿里颐养天年去了。季渠澜曾旁敲侧击地劝他给那屋子改个名字,一来是名字确实土气,二来,则是这般张扬,怕惹祸上身。

季忠棠才懒得搭理这些,人生苦短,好不容易在这一块当个土皇帝,总不能顺了小辈的教训。他这种俗人,不讲规矩。

季渠澜不得不作罢,想管,怕是管不了的,那毕竟是待他有恩的义父,于是只能卑微地躬着身,打扫他留下的一地狼藉。

这次来江州分发粟米的机会,也是季渠澜费了好大心力,伏案几夜将文书改了又改,送到朝廷争取来的。

既是为了让衔乌门的名声好听一些,也是为了给季忠棠造的孽打打掩护,免得官家追究。

可是还有一些心思,倒没谁看出来。

他本就是后来才进的衔乌门,进门之前,年少时怀抱着的赤诚之心,虽然经这些年被打磨得七零八落,还是存了几分在。但周围皆是疲于奔命的普通人,谁会去细想。

所以,一些因为季忠棠告老而被撂下的旧部,背地里总是笑话他,明明早就身处在一片浑浊里,却偏偏装了个与人为善的样子来,话术大多刻薄又尖酸。

但平心而论,若硬是要他做些什么事情,他的手段确实不见得比季忠棠仁慈多少,只是老子明着折腾,义子收敛锋芒。冷刀出鞘的时候,照样疼。

季渠澜换了一身好干活的衣服,站在排队的人群前,一勺一勺舀着粥米。碰见道谢的,便回应他们一个笑容。

简丛顺着队伍一直往前走,一眼就见到了那个少主。

季渠澜皮肤白,被四周那些衔乌门里其它打打杀杀惯了的汉子一衬,就像是泥水里浸着的一块玉。

此时天色将黑,人群渐渐散去,季渠澜得了空闲,便坐在一旁休息。

明明已经是秋天了,额上的汗还是一滴滴地往下落。

简丛远远地站着,不知应当什么时候上前去,才能既不打扰到少主休息,又可以竭尽所能去帮些忙。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裤脚,有些无措。

太脏了,太脏了,不能脏了季大人的眼。

季渠澜和楚岑聊得尽兴,一时没有瞧见他,他便直挺挺地立在那里,一直等,一直等。

终于,在不知聊到什么糗事趣闻的时候,楚岑笑得全无近卫的肃杀之气,不得不端正着整理仪态,才用余光扫到了他。

“少主,那个孩子......”楚岑抬了抬下巴,季渠澜顺着方向望去,视线相撞。

“来了?”他冲简丛笑笑。

“嗯。”衣衫褴褛的少年低垂着头,右手紧张地揉搓着衣角。

“去打理一下身子,换件干净的衣服,待会一起来收拾这些锅盆。”季渠澜见简丛有些拘谨,便摸了摸他的头,半开玩笑道,“既然已经是咱们的人,我就省去那些待客之礼了。”

“嗯。”简丛声音很低,他头顶的手,也放得很轻。

那只手太过温柔,像是羽绒落在裸·露皮肤上的触感,除了舒适,更是御寒的温暖。掌心触碰到他的发根,他只觉得整个天灵盖都快要被自己给紧张得掀起来。

但对于季渠澜,感受则大相径庭。少年的头发上隐隐蒙着一层灰,质感上也有些硌人,有些像巷子里经常能见到的那种流浪狗,毛发一卷一卷的——都快包浆了。

季渠澜倒不是嫌弃,毕竟尸山血海他都见过,只是他刻在骨子里的秉性,让他总会有些心疼这种孩子。

也就那么一瞬心疼而已,像微风吹树叶一般地不着痕迹。这世道,这样的人多了去了。

打发走简丛和楚岑,季渠澜坐在椅子上,看着因为灾情显得有些荒废的古刹,有些出神。

简丛似乎很怕衔乌门会丢下自己,收拾东西的时候显得非常卖力,笨拙但真诚,偶尔有人招呼他去帮忙,也是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跑过去。

季渠澜撑着头看着他在不大的场子里来回奔走,神情颇有些意味深长,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漂亮的远山眉不着痕迹地上挑了一下。

休息得差不多了,便起身掸了掸衣裳,也过去帮忙。

简丛见季渠澜向人群走近,以为他只是要路过,便抱着手中的锅站在墙边,让出一条道来。

在那时的简丛眼里,衔乌门的少主是那般遥不可及,像是高塔顶端镶嵌的珠玉,而他不过是站在塔底连门都进不去的可怜虫而已。

他不是不知道衔乌门那些风评败坏的“不好”,可是,反正所有人都对他不好,因此在他眼中,所谓的泾浊渭清,也就没有什么分别了。

他没想到少主是来加入他们的,有些惊慌地想要后退,却被那老破的土墙结结实实地拦住。季渠澜察觉到他的情绪,便刻意不去看他,想着这样是不是能放松一些,毕竟今后的路还很长,还是尽早习惯的好。

怎么教他放松下来。此刻的他不过是一粒尘土,他不想冒犯,不敢冒犯。

他当时不知道,此时的一片款款之心,最终会在多年后和季渠澜的纠葛中,成了狼子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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