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越忌跨出殿门,抬头看了看儿时经常望的那片天。
灰腰雁成群掠过,少年面前的空白被逐渐填满,南越忌是第一次看见‘鹊桥’形状的队形,他也不明白是什么寓意,或许是在悲戚这可笑的亲事,在哀怨鹊桥上为什么没有真正的才子佳人。
南越忌去颀氏征战到如今己将近一年,为拿到降书早跟对方撕破了脸皮,由这张婚书娶回来的妻子可能一心只想杀了自己,这次的凯旋没有惊起任何波澜,宫外只有受灾受难的平民百姓,南宫主轻飘飘地带过只字未提辛苦,他的离去,他的归来仿佛都没谁在乎。
打了这么长时间的仗白费了,他什么都没有得到。
没人在乎这对南越忌来说意味着什么,等过个几年颀氏灭族,疆土便轻而易举到手了,那时谁又记得这是南越忌拿命换来的。
陆勿殇看着南越忌失魂落魄的样子就知道亲事不得不成,可战争并不是他挑起来的。
秋风瑟瑟地吹在身上,有些凉,他眉眼也看着有些消极,像他这种打了胜仗的将领本该意气风发地接受封赏,结果只得到了一个仅能念着陪伴三五年的阳坤。
求和?
说不定还会带着阴谋。
凭什么留给我,我能杀了吗?
我能关起来吗?
南越忌这样想着,却又因为这个阳坤也来之不易而不愿下手。
“你去看看那些难民有没有伤亡的救济一下,其他的先不管了。”
南越忌吩咐道。
“顺便也去看一下那个你心心念念的人吧。”
“是,多谢殿下。”
陆勿殇应声接道。
窄小潮湿的巷子里传来湿哒哒的脚步声,吴虑捂着破开的衣服,脚底板托着湿透了的草鞋,那是他刚沐浴过,头发也湿着,还在啪嗒啪嗒的滴水,他怕陆勿殇嫌脏,在水里泡了好长时间。
他笑着跑地很快,脚步声里带着难以掩盖的兴奋。
“那个……请问,爷回来了吗?”
吴虑低着头弱弱地开口问着看后门的小厮。
那小厮记得他,之前每月至少要来一次的阳坤,还从不走正门。
“呦,你消息可真灵通,今天刚回来,只不过还没进门呢。”
“噢,这样啊。”
吴虑低着头两手抱着胳膊有些尴尬。
那小厮瞅了瞅吴虑。
“行,咱都是熟人,你进去吧。”
“谢,谢谢。”
吴虑眼眸一亮,往大门那迈了过去,激动的神情仿佛回到了两年前刚被养着的时候。
那小厮又赶紧转头凑到吴虑耳边嬉笑着调侃了句。
“喂,好好伺候啊。”
吴虑傻愣一下笑呵呵地赶紧跑远了。
他轻车熟路地摸到了陆勿殇的房间,里面藏着一面铜镜,是他偷偷藏起来的塞在桌垫下面的,每次来都会照照,他左扒拉扒拉,右又扒拉扒拉,大口呼吸了一下又给藏好了,然后对着门稍弯着腰跪着,恭敬地等着陆勿殇回来。
禧苑街是南宫最繁华的巷子,那里来来往往都是经商的官贾,最初这里都是由南二公子南许恣管控的,基本上南宫的大部分钱财都在他和他母亲手里,最近这两年经商的人络绎不绝从他处传来的稀奇物件也越来越多,慢慢的便有些资源分割了,但是南氏母子仍然是其中无法撼动的骨架。
如今虽遭受明火,但起势明显,再造起来也是轻而易举,南越忌想当然甩手就把难民迁移到这来了,让他们母子多做做善事,虽说青氏有些子心眼手段但是南许恣心眼好的很,一定不会置之不理。
颀氏相对来说就比较严重了,本来秋收将至,却突然天降浩劫,旱诅无法阻止地开始席卷颀氏土地,颗粒无收,此次战争男子伤亡众多恐怕难过此关,用来赈灾的粮仓虽说充足若是长年至此,又哪里抗的住,如今也只能靠颀初隶去南氏和亲解除诅咒才可重新回到正轨。
让素昧平生但又有家国之仇的人染上情愫谈何容易。
颀初隶往南氏方向望着,眼神异常坚定,他父亲昨日跟他说要抛去家国之仇,大家要的是和平,小家过得是自己,千万不要再引起不必要的战争,虽说南氏答应和亲,他们也只是给地灵一个交代,其实在装乖卖巧,南越忌虽说性子急烈,但看起来也算不错,父亲说他不会看错的,年少失母,不会体贴人这一点也让自己有个心理准备,还要得到他的喜欢,颀初隶突然觉得生个孩子或许来的更快更简单。
颀初隶在战场上见过他,虽说没有交手,但听大哥说武功确实高强,看个子少说也有八尺,又是个‘乾‘,自己肯定不是他的对手,面相凶狠定是不好相处,他叹了口气,走过去摸了又摸那件婚服,昏暗的房间没有烛火,他坐在木马上玩弄着衣服下摆的流苏,百无聊赖。
他是一个十九岁还贪着玩木马的阳坤,是被宠着长大的孩子,房间里都是些小玩意儿,他喜欢的东西又多又杂,房间里平时堆得满满当当,如今收拾起来竟也空旷了不少,主要是他就喜欢往那一躺,伸开手就有东西可摆弄,现在颀氏落魄他自己闲的没事就都收拾起来了。
南宫主虽说是正常嫁娶却一点也没有给自己儿子准备,宫城上上下下没有一抹红是留给南越忌的。
什么事都得他自己操心。
南越忌在自己的府邸走动,边走边吩咐亲眼看着那些红绸子挂上去,按照颀氏那边婚服可由嫁人那一方亲自准备自己喜欢的礼服,但是南氏这边不一样,也不知道是按哪里习俗办的,南越忌还是各办了一套先一步送过去了他这一天忙碌得很也不知道忙了些什么,累死了。
陆勿殇也忙到很晚,等回去的时候己经深更半夜了。
他疲惫的打开门对上眼的就是那一首跪着的吴虑。
吴虑不敢抬头就向上瞟了一眼,确认了来的人,赶紧俯下身子,心脏砰砰首跳。
“爷……您回来了。”
吴虑弱弱地喊了一声。
“你怎么在这儿?”
陆勿殇冷着声音说了句,听不出什么感情。
他本就是天生冷漠的人,平时就这样,吴虑感觉也没什么,但是身为阳坤还是希望喜欢的人能对自己有一些回应。
“想着爷辛苦,来伺候爷,还请爷别嫌弃。”
吴虑十分诚恳地说。
“起来吧。”
他的语气冷冷的,在外听到了许多关于吴虑不雅的消息。
“找你这么久原来跑这来了。”
吴虑低着头掐着手有些不敢相信,期待着问。
“爷在找奴吗?”
他身前的衣服破了大半,还带着些伤,有明显的结痂,他到了陆勿殇这里,刻意若隐若现的挡着,红的红,白的白。
陆勿殇挑起那开线的麻线头,动手一扯,松松垮垮地衣服便经不起撩拨了,陆勿殇没有松手扯着线头绕了一圈,整件掉在了地上。
吴虑的皮肤没有娇生惯养的***,是很健康的肤色,他低着头向前想要给陆勿殇宽衣却被制止道了。
“不用,忙到这么晚,也累。”
“噢…”吴虑听了连忙应了一声那还没抬高的手立马放下了。
“是奴冒犯……”“是我脱了你的衣服,怎么还说自己冒犯……”陆勿殇语气轻佻看起来很生气。
房间里充斥上了独属于阳乾散发的压迫性的气息,他知道他心心念念的爷生气了,或许不再会要他。
“是奴擅作主张未经允许前来……”吴虑也说不出来自己到底是来干什么的,腆着脸来的倒是迫切,自己做了什么不清楚吗,不要脸。
空气中的味道又加深了一重,吴虑不敢再大口呼吸。
他强忍着又说“是奴不知廉耻,求爷……”吴虑腿打着颤,撑不住地跪了下去。
陆勿殇掐着吴虑的后颈丢到了床上,空气中的味道将吴虑强逼到了角落,他不敢再亲近眼前的阳乾,捂着自己的身体蜷缩着,肋骨一条一条地排列,还有一圈瘦马腰。
陆勿殇把被子丢给了吴虑,空气中又换成了安抚的气息慢慢地与压迫的味道缓冲。
吴虑害怕被丢弃,他颤颤巍巍地开口。
“爷……您还要我吗?”
他的眼里含满了泪水,好是一副可怜的模样。
陆勿殇背对着他歇下。
“休息吧,你膝盖都跪的有些青紫了。”
关于吴虑何去何从的问题陆勿殇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办,他的家财早在一年前就全部给了吴虑,听说他阿弟生过一场大病把钱都花的差不多了,给的房子也卖了,他又跟几年前刚认识自己一样还在街道叫卖,做那些不是很体面的脏活。
吴虑小心翼翼地贴着陆勿殇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僭越。
第二天早上,床沿放着有十文钱,还有一件蔽体的衣服。
那十文钱吴虑一次的价格。
他不包他了,是不要他了吗?
吴虑这样想着,下了床,都没碰自己哪还能要钱,他穿上衣服捂着自己看起来尤其脆弱,泪水不自觉的就滑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