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冷艳上司带我去查案京城入了秋，天气转凉，
连带着街面上的石板路都透着一股萧瑟。我靠在六扇门衙门口那掉了漆的红柱子上，
眯眼看着日头算时辰。怀里昨夜打来的半壶劣质梨花白还剩个底儿，
酒气混着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皂隶公服散发出的陈旧汗味，
酿成一股子独特的、属于底层老油条的气息。散值的锣还没响，
心已经飞到了三条街外的“醉春风”，
盘算着孙寡妇家新到的江南黄酒是不是真如瘸腿李吹嘘的那般醇厚。能摸鱼时且摸鱼，
这是俺们不良人…哦不，如今叫捕快了，这是俺们资深捕快的生存智慧。可惜，
今日运气显然耗尽了。一阵急促却丝毫不乱的金铁交击般清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带着一股冷香，精准地停在我面前。视线里撞入一片玄色官服紧裹的窈窕，
金线绣着振翅的云雁，再往上，是一张绷紧的、冷若冰霜的俏脸。是冷月。我的顶头上司，
六扇门里无数糙老爷们的梦中煞神。她没废话，涂着淡蔻丹的手指闪电般探出，
一把揪住我浆洗得发硬的领口，往里一拽。我半个身子差点离了那根赖以偷懒的柱子，
鼻尖险些撞上她官帽的硬翅。“京城七日内三起朝官暴毙，死状诡异。上头限三日破案。
”她声音跟她的人一样，又冷又脆，像冰珠子砸在青石板上，“你，现在，跟我走。
”我被她扯得一个趔趄，嘴里发苦：“头儿，这…这不合规矩吧？查案是巡捕房的差事，
俺就是个整理卷宗的…”“卷宗里说你三年前单枪匹马端过城西的土匪窝，”冷月松开我，
凤目微挑，里面全是“别跟老娘装”的讥诮，“虽然报告写得一塌糊涂，像是梦游时编的。
”我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堆起苦笑：“头儿您可真会开玩笑，那都是弟兄们抬举，
俺就是跟在后面捡了便宜…”冷月根本不听，转身就走，
玄色披风旋出一道利落的弧线：“跟上。或者你想试试抗命的板子？”得，这鱼是摸不成了。
我叹口气，恋恋不舍地拍了拍怀里那半壶残酒，耷拉着脑袋，跟在她那阵冷香后头，
活像只被拴了绳的瘟鸡。案发现场是吏部一位郎中的外宅。尸体早抬走了，
只留下地上一个人形的白灰圈，和一股子散不去的、混合着血腥和某种古怪焦糊味的气息。
冷月蹲下身，指尖虚划过白灰圈边缘，眉头锁得死紧。我则歪在门框上，
打量着这间布置得颇有些雅致的书房。书桌凌乱，砚台打翻，墨汁泼了一半，
凝固在地上像块丑陋的痂。“看出什么了？”冷月头也不回。“嗯…这位大人…挺有钱。
”我摸着下巴，“这紫檀木的笔架，值俺十年俸禄。”冷月猛地回头，眼神能冻死人。
我赶紧举手投降，走过去装模作样地四下嗅嗅：“没外伤，没毒迹，仵作验不出来，
所以报了上来。但这味儿…”我抽了抽鼻子，“像不像过年烧猪毛，又掺了點铁锈腥气？
”冷月眼神微动：“说下去。”“魔教七伤掌的变种路子，”我压低了声音，凑近她，
“抽干血气，灼烧心脉。但火候差得远，练岔了，弄得人不人鬼不鬼。”冷月霍然起身，
盯着我：“你怎么知道？”“卷宗库西北角第三排架子，最底下那层，
积灰一寸厚的那几本魔教杂闻录，”我摊手，“俺整理的时候…顺手翻过。
”她目光里的审视浓得化不开，但没再追问。刚直起腰，窗外骤然射进三道乌光，
直取她后心要害！快得几乎没有声息。我想也没想，扯过旁边桌上一本厚厚的《政务纲要》，
手腕一抖一甩。书页哗啦作响，精准地拍飞了两道乌梭。剩下一枚，被我侧身让过，
指尖在那梭尾轻轻一弹，乌梭变向，“笃”一声钉入房梁，尾羽轻颤，
竟是三根淬了蓝汪汪剧毒的细针。冷月反应极快，长剑已然出鞘半寸，看清情况后，
脸色更白了几分。“这就来了？”我咂咂嘴，走到梁下踮脚拔下那毒针，放在鼻下闻了闻，
“啧，‘阎王笑’，市面上一根值五十两，真舍得下本钱。”冷月盯着我那一气呵成的动作，
眼神变了又变。当天下午，
我们刚从一位致仕老翰林家出来——这位老翰林是第三位死者的座师，
同样一问三不知——回衙门的窄巷里，前后路口无声无息被七八个黑衣刀手堵住。
刀光泼雪般卷来，招式狠辣，配合默契，全是奔着灭口来的。冷月剑光如匹练，
瞬间刺倒一人，但对方人数太多，她又要护着我这个“累赘”，一时间险象环生。
我在她身后看似手忙脚乱地躲闪，偶尔“哎呀”一声撞翻旁边的杂物筐，竹筐滚倒，
里面的烂菜叶、鸡毛飞洒而出，总能恰到好处地迷了某个刀手的眼，或是绊了另一个人的脚。
混乱中，我“踉跄”着一脚踩中地上不知谁掉落的刀柄，那刀弹起，
柄端重重撞在一个正要从背后劈向冷月的刀手肋下。那人闷哼一声，动作一滞，
被冷月反手一剑了账。打斗结束得快。地上躺了一片，仅剩的两个见势不妙，纵身欲逃。
冷月提剑要追，我一把拉住她袖子，
喘着粗气：“头、头儿…穷寇莫追…俺、俺怕…”冷月甩开我的手，
脸色难看地看着一地狼藉和尸体，又看看我，那眼神复杂得我都快看不懂了。回到衙门，
刚在我那间堆满卷宗的破公事房里坐下，一支弩箭携着厉啸破窗而入，
“咄”一声钉在我正要伸手去拿的茶壶上。箭杆上缠着一张纸条。冷月劈手取下，展开一看，
上面只有四个张牙舞爪的血字：“再查，灭门。”她指尖微微发抖，不是怕，是气的。
将那纸条啪地拍在桌上，她看向我：“你怎么一点都不怕？”我给自己倒了杯冷茶，
吹开浮沫：“怕啥？俺光棍一条，无父无母无妻无子，他灭谁的门？灭俺们六扇门大门吗？
”我呷了口茶，咂咂嘴，“再说了，头儿您武功高强，肯定能保住俺的小命。
”冷月被我这话噎得半晌无言，最后狠狠瞪我一眼，抓起那张***，摔门而去。
大概是去找总捕头了。第2章 长公主，小师妹怎么都来了我放下茶杯，
指尖轻轻点在那支还在微微颤动的弩箭上，眼神冷了下来。这么急着跳出来，是真蠢，
还是另有倚仗？查案变得寸步难行。所有的线索看似清晰，指向某个在朝中势力颇大的方向，
但一触到关键，立刻断掉。相关人要么闭口不言，要么就直接消失。
来自暗处的阻力大得超乎想象，冷月的脸色一天比一天冰寒。这日，
我们刚从京兆尹衙门碰了一鼻子灰出来，对方的推诿敷衍几乎写在了脸上。冷月咬着唇，
一声不吭走在前面，我跟在后面，琢磨着晚上去哪弄点好酒浇愁。长街尽头忽然净街锣响，
仪仗煊赫，黄罗伞盖远远而来。百姓纷纷避让道旁。“是长公主的鸾驾。”冷月低声道，
拉着我退到路边垂首。鸾驾缓缓行至我们面前，却突兀地停了下来。
珠帘被一只保养得宜、尊贵无比的玉手掀起，露出一张华贵绝伦、不怒自威的脸。凤冠霞帔，
姿容倾国，正是当朝天子最宠爱的妹妹，永宁长公主。她的目光原本只是随意扫过道旁人群，
却在掠过我身上时，骤然定格。那目光里先是难以置信的震惊，随即是巨大的困惑，接着，
某种深埋的、剧烈的情感冲破了她皇家威仪的束缚，那双凤目之中，竟瞬间盈满了水光，
波光粼粼，直直地望着我。冷月察觉到异常，惊讶地抬头。我也傻眼了。这位殿下，
俺认识吗？下一刻，更让所有人目瞪口呆的事情发生了。永宁长公主竟不顾仪制，
猛地推开搀扶的女官，几乎是跌撞着步下鸾驾，踩着金丝绣凤的宫鞋，几步走到我面前。
她仰着头，看着我这张胡子拉碴、写满了底层捕快疲惫与油滑的脸，眼泪如同断线的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