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到临头,还敢笑?”
那持刀的杀手眼中凶光一闪,手下力道又加重了三分。
他见过赴死的人,有恐惧的,有求饶的,有麻木的。
却从未见过像林砚这般,身处尸山血海,被人用刀架着脖子,还能笑得如此诡异,如此……轻蔑。
仿佛他不是待宰的羔羊,而是俯瞰众生的神明。
“一个废人,装神弄鬼!”
另一个杀手冷哼一声,唾了一口。
“别跟他废话,砍了!”
林砚没有理会他们的叫嚣。
他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灵魂深处那卷万古尘章之上。
他能“看”到,那空白的卷轴上,正有一个无形的“笔尖”在缓缓凝聚。
那就是他的意志。
而墨……林砚毫不犹豫,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张口,狠狠咬在自己的舌尖上!
剧痛传来,带着一丝腥甜。
一口精血,被他含在口中,却未喷出。
对于此刻的他来说,每一滴血,都是力量的源泉,都是复仇的资本,不容浪费。
“他在干什么?
自尽?”
杀手见状,动作微微一滞。
而就是这一瞬间的迟疑,决定了他们的命运。
林砚那只被挑断手筋、本该无力垂落的右手,竟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姿态,缓缓抬起。
五指张开,掌心向上。
他将口中的精血,吐在了自己的掌心。
刹那间,鲜红的血液仿佛活了过来,在他掌心流淌,散发出淡淡的光晕。
以掌为纸。
以血为墨。
以意为笔。
林砚的目光陡然变得无比专注,他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字。
一个在华夏书法史上,被无数大家演绎过,蕴含着无尽章法与意境的字。
一个代表着束缚、禁锢、法度、天牢的字。
——囚!
他的意志,化作无形的笔锋,蘸着掌心的鲜血,开始在那方寸之间的“纸”上,疾书!
没有真正的笔,也没有真正的纸。
但在两个杀手的眼中,林ăpadă的掌心,却仿佛有龙蛇在游走,有铁画在银钩!
一道道血色的笔画,凭空出现,交织组合。
横、竖、撇、捺……每一笔落下,空气都仿佛凝重一分。
一股源于太古的、肃杀的、代表着天地法则的禁锢之力,轰然降临!
“这是……什么鬼东西!”
持刀的杀手惊恐地大叫起来,他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动不了了!
仿佛有无数条无形的锁链,将他牢牢捆缚在原地。
他手中的钢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怎么回事?
我的身体!”
另一个杀手同样满脸骇然,他拼命挣扎,却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
他们就像被琥珀凝固的虫子,保持着前一刻的姿态,脸上写满了惊恐与不解。
林砚缓缓抬起头,冰冷的目光扫过两人。
“我说过,送你们上路。”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九幽之下的寒风,让两个杀手如坠冰窟。
“妖……妖术!
这是妖术!”
“饶命!
林公子饶命!
我们也是奉命行事啊!”
恐惧,彻底取代了他们心中的狞笑与不屑。
一个本该任人宰割的废人,只是在掌心写了一个字,就将他们两个身经百战的杀手,禁锢得动弹不得。
这是何等恐怖,何等诡异的手段!
林砚的眼神没有丝毫波澜。
饶命?
当他们将他扔进这乱葬岗时,可曾想过饶他一命?
当张恒废他文宫、挑他手筋时,可曾有过半点怜悯?
当那高高在上的太子,视他为蝼蚁草芥时,可曾有过一丝不忍?
他的仁慈与宽恕,早在三年前,就己经被那些人,亲手埋葬了。
林砚的右手,再次动了。
这一次,他没有用掌心。
而是并指如剑,以依旧沾染着血迹的指尖,朝着脚下肮脏的土地,猛然划去!
他要写的,是第二个字。
一个代表着吞噬、深邃、隔绝、死亡的字。
——渊!
他的指尖,就是笔锋!
他的鲜血,就是墨痕!
脚下的大地,就是他的画卷!
随着他指尖的划动,一道道血色的沟壑,在地面上飞速成型。
仿佛有一支无形的神笔,在刻画着大地的伤痕。
一股比刚才“囚”字更加恐怖、更加深沉、更加绝望的气息,从地底深处,疯狂涌出!
“不……不要!”
两个杀手眼睁睁地看着,在他们脚下,那由血色笔画构成的“渊”字,开始散发出幽暗的黑光。
大地,在颤抖。
他们脚下的土地,开始变得像流沙一样柔软、下陷。
一个漆黑的、深不见底的洞口,以那个“渊”字为中心,凭空出现,并且在飞速扩大!
那不是普通的裂缝。
那洞口边缘光滑如镜,内部是纯粹到极致的黑暗,仿佛连接着另一个未知的、充满死寂的世界。
“啊啊啊啊——”凄厉的惨叫声,响彻了整个乱葬岗。
两个杀手连同他们周围的几具尸体,被那黑洞瞬间吞噬,连一丝回音都没有留下。
当黑洞扩大到三丈方圆时,便停止了扩张。
它就那样静静地悬停在那里,像一只凝视着天空的、属于大地的、空洞的眼睛。
周围,死一般的寂静。
林砚喘着粗气,脸色苍白如纸。
连续书写两个蕴含天地伟力的文字,几乎耗尽了他刚刚凝聚的全部精血和心神。
但他成功了。
他活了下来。
并且,第一次,亲手用这支名为万古尘章的笔,书写了仇人的绝命诗篇。
他看着那个深不见底的“渊”,又看了看自己依旧无力的双手。
废儒?
从今往后,这个世上,再无废儒林砚。
只有执掌神魔,笔落惊天下的……林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