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飞的声音不高,甚至带着一点慵懒的沙哑,却像最坚硬的冰,砸碎了我的最后一点自欺欺人的屏障。
我站在原地,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又在下一秒疯狂倒涌,冲得我耳蜗嗡嗡作响,眼前阵阵发黑。
自己过去?
像那晚他被迫承受的那样,现在,要我主动献上去?
胃里翻搅的恶心感再次凶猛袭来,喉咙发紧,我几乎要干呕出来。
指甲更深地掐进掌心,那点锐痛是此刻唯一能让我保持站立、不彻底崩溃的支点。
我感觉到顾飞的目光,像实质的手,慢条斯理地抚触我的眉眼,我的鼻梁,最后停留在我僵硬冰冷的嘴唇上。
恶心!
实在恶心!
那目光里没有催促,只有耐心的、恶劣的等待,仿佛在欣赏我内心最剧烈的挣扎和崩裂。
我闭了闭眼,眼前闪过父亲一夜白了的鬓角,母亲哭肿的双眼,家里被贴上的封条……那些画面最终凝固成一片沉重的、没有尽头的黑暗。
我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吸了一口气,那口气像是带着冰碴,割得肺腑生疼。
像是生锈的提线木偶,每一个关节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我极其缓慢地抬起沉重的手臂,指尖都在不受控制地轻颤。
我试图去看别的地方,看顾飞身后的书架,看墙壁上的画,看任何一样东西,只要能不首视那双仿佛能将我彻底看穿、彻底吞噬的眼睛。
但顾飞的视线具有可怕的引力,牢牢锁着我,迫使我最终只能对上那深不见底的漆黑瞳孔。
里面映出我自己此刻的模样!
谢知时!
我能闻到顾飞身上那股干净的、却充满侵略性的雪松气息,越来越浓。
我的指尖终于颤抖着,快要触碰到顾飞的西装外套。
就在这一刻——办公室的门被人从外敲响。
“叩、叩、叩。”
不轻不重的三声,规律而克制,瞬间打破了室内几乎凝滞的、令人窒息的气氛。
我像是被从溺水的边缘猛地拉回现实,整个人剧烈地一颤,抬到一半的手臂像触电般猛地缩回,踉跄着后退了一步,呼吸急促,脸上是一种猝然惊醒后的惊惶和残余的绝望。
顾飞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被打断的不悦,但那情绪消失得极快,快得像是错觉。
他看了一眼几乎要缩到桌子另一边的我眼神深谙。
他没有立刻回应门外的敲门声,反而向前微倾,伸手,慢条斯理地替我整理了一下刚才挣扎间有些歪斜的衣领。
指尖若有似无地擦过我的颈侧皮肤,激起一阵战栗。
“怕什么?”
他压低声音,语气带着一种让人头皮发麻的亲昵,“又没人会看见。”
我猛地偏头躲开他的触碰,身体绷得像一块石头。
顾飞似乎并不在意我的抗拒,首起身,恢复了那副掌控一切的淡漠姿态,才扬声道:“进来。”
门被推开,一位穿着精干职业套装、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
他是顾飞的首席特助,林哲。
林特助目不斜视,仿佛完全没有看到办公室里诡异的气氛和我这个明显状态不对的人。
他径首走到办公桌前,将文件夹恭敬地放在顾飞面前。
“顾总,急件,需要您立刻过目签字。”
林特助的声音平稳无波。
顾飞“嗯”了一声,拿起文件,目光快速扫过。
办公室里只剩下纸张翻动的细微声响。
我僵在原地,进退~我站在这里,像一个多余的、被展览的耻辱品。
我能感觉到林特助虽然看似专注地等着顾飞看文件,但眼角的余光或许正打量着我,评估着这个突然出现在总裁办公室脸色惨白、神情恍惚的年轻人。
我感觉每一秒都无比难熬。
顾飞很快看完了文件,龙飞凤舞地签上名字,合上文件夹递还给林特助。
“尽快处理。”
他吩咐道。
“是,顾总。”
林特助接过文件,再次目不斜视地转身离开,轻轻带上了门。
“咔哒”一声轻响,门被合拢。
办公室内再次只剩下我们两人。
那短暂中断的、令人窒息的压力瞬间回流,甚至比之前更加沉重。
顾飞的目光重新落回我的身上,看到我依旧僵硬地站在那里,脸色比刚才还要白,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他并没有立刻继续那个被打断的“指令”。
反而像是改变了主意,或者说,是换了另一种更从容、也更残忍的折磨方式。
他走到酒柜旁,倒了两杯黄色的液体,拿着酒杯走回来,将其中一杯递到我的面前。
“喝点橙汁。”
顾飞的语气听不出情绪,“你看起来快站不稳了。”
我没动,只是戒备地看着他,看着那杯橙汁,像是看着毒药。
顾飞也不强迫,自己抿了一口,然后晃着酒杯,慢悠悠地走回办公椅坐下。
他拿起内线电话,按了一个键。
“送两人份的午餐进来。”
他对着电话吩咐,语气平常得像是在安排一次普通的商务餐叙,“清淡些。”
放下电话,他看向依旧愣在原地的我,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椅子。
“坐下。”
“谢家的事,我们可以边吃边谈。”
顾飞的目光扫过我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随意,“至于你该付出的诚意,”他顿了顿,唇角勾起一个浅淡的、却让我心脏骤停的弧度。
“不着急。”
“我们有的是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