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南溟国,腊月二十八,天亮得跟没亮似的,雪粒子混着北风,啪啪往脸上抽。
皇城金銮殿里却热得烫人——新皇登基第七天,满朝文武像一锅煮开的鸭子,
扑腾得那叫一个欢。我,萧澈,就是那个被煮的新皇。此刻,
我正被一群胡子花白的老头围在龙椅前,左右两排御史,前排兵部,后排户部,
个个嘴里喷着白沫子。“陛下!北陈兵三十万,贡岁币不能再拖啊!”“陛下!先帝遗诏,
以和为贵!”“陛下!老臣愿捐半年俸禄,求您签议和书!”捐你大爷的半年俸禄!
朕龙袍底下的腿抖得跟筛糠似的,不是怕,是气的。我“砰”地一拍龙案,
玉玺都蹦了三蹦:“都闭嘴!”大殿瞬间安静,只剩炉里炭火“噼啪”。我扫视一周,
声音拔高:“岁币?议和?南溟一年比一年瘦,北陈一年比一年肥,再送下去,
是不是连朕都得打包送去?”兵部尚书颤颤巍巍:“陛下,
北陈铁骑天下无双……”我冷笑:“铁骑?铁骑也得吃粮!朕就不信,活人能让尿憋死!
”说罢,我一把扯掉龙袍,露出里面的粗布书生衫,顺手把十二旒冕往地上一扔,
珠子滚得满殿都是。满朝文武目瞪口呆。“陛下,您这是……”“朕要私探北陈!
”“不可啊!北境天寒地冻,万一……”“万一?万一朕死外边,你们正好换个听话的皇帝,
对吧?”我懒得跟他们废话,抬脚就往殿外走。御前侍卫长林破山“哐”地跪在我面前,
铁甲撞得地砖火星子直冒:“陛下,臣愿同行!”我拍拍他的肩:“老林,你这张脸太熟,
留下看家。朕带脑子不带保镖。”走到殿门口,我又回头,冲那群老头咧嘴一笑:“四月后,
朕要是没回来,你们爱咋咋地。要是回来了……”我顿了顿,抄起一根烧火棍,
对着金柱“咔嚓”劈下一道痕:“谁再提岁币,这柱子就是他的下场!”当天夜里,
皇城角门打开一条缝,我裹着破羊皮袄,踩着没脚踝的雪,背影瘦得像根竹竿。没人知道,
库仅剩的二十两碎银子;——半块发霉的干粮;——一张写满血字的黄绢:目标:潜入北陈,
取回盐铁、漕运、军医三策,救南溟于水火,不成不归!为了怕忘,
我还在黄绢背面画了三个火柴人,一个扛盐包,一个推漕船,一个抱药箱,
旁边歪歪扭扭一行小字:“拿不到,提头来见祖宗!”雪越下越大,我踩着吱呀作响的官道,
冲身后巍峨的皇城暗暗起誓:“等着,我萧澈要是不把北陈搅个天翻地覆,不姓萧!
”三天后,北陈边境,风雪如刀。我蹲在破茶棚里,捧着豁口碗,碗里漂着两片烂菜叶。
旁边几个北陈兵正吹牛——“听说南溟小皇帝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娃娃?”“可不是,
登基七天就吓跑了,哈哈哈!”我低头喝菜汤,心里冷笑:娃娃?娃娃今晚就摸进你们皇城,
偷你们裤衩子!茶棚老板收碗时,我顺嘴打听:“老哥,北陈哪家青楼……咳咳,
哪家茶馆消息最灵通?”老板斜眼:“醉仙楼,跑堂的小六子刚走,缺人。
”我心里“叮”一声:天助我也!当天傍晚,我顶着寒风站在醉仙楼后门,
冲里头喊:“掌柜的,新来的跑堂,工钱随意,管饭就行!”片刻,
一个胖掌柜叼着牙签出来,上下打量我:“瘦得跟猴儿似的,能端盘子?
”我立刻表演了个单手托三壶酒,滴水不洒。掌柜眼睛一亮:“行!月钱三千,干不干?
”“干!”我低头哈腰,嘴角却勾起一抹笑:醉仙楼离兵部衙门只隔一条街,端盘子端得好,
消息少不了。夜里,我躺在硬板床上,听着隔壁鼾声如雷,掏出黄绢,
用炭笔在“盐铁”后面打了个小勾:目标第一步,踩点完成。窗外北风呼啸,我缩进被窝,
轻声对自己说:“萧澈,记住,你不是来逃难的,你是来掀桌子的。
”2.醉仙楼的屋顶破了个洞,雪粒子顺着瓦缝往下掉,“啪嗒”一声砸在我脑门上。
我缩了缩脖子,把抹布往肩上一甩,心里骂娘:三钱月钱,连买冻疮膏都不够。
可一想到兵部衙门就在街对面,我又咧嘴乐了——这破楼,端的是盘子,端的是情报,
端的是南溟的未来。“小六子!三号桌要一壶碧螺春,两碟松瓤鹅油卷,快!
”胖掌柜在后厨吼得震天响。我应声:“好嘞!”脚下生风,托盘在指尖转了个花,
稳稳落在胳膊上。三号桌坐着个青衫姑娘,面纱半掩,只露一双杏眼,清冷得像雪夜里的刀。
我放茶时,她指尖在桌面轻轻敲了三下——这是我们约好的暗号。我低声:“姑娘,
茶里加蜂蜜?”她“嗯”了一声,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夜里,兵部后墙,老地方。
”我心头一跳,面上却笑嘻嘻:“得嘞,蜂蜜一勺,甜到心里。”这姑娘就是沈青禾,
北冥第一女神医,也是我这三月来最大的“机会”。第一次见她,是半个月前。
那日我在后院劈柴,她翻墙进来,一脚踩空,直接扑我怀里。我下意识抱住,
手感软得我心头一荡,下一秒,一根银针抵在我喉咙。她声音冷得像冰碴子:“敢喊,
就让你变哑巴。”我举双手投降:“姑娘,我是良民!”她收起针,
目光落在我冻疮的手腕上,皱了皱眉:“南溟人?”我心里“咯噔”一下,
干笑:“姑娘说笑了,我是北陈人”她没再追问,扔给我一瓶冻疮膏:“夜里别翻墙,
冻坏了手,端不稳盘子。”后来,她隔三差五来后院,有时是拿药,有时是递纸条。
纸条上写着:“兵部档案室,酉时换岗,空隙两炷香。”“盐铁司库房,钥匙在左侍郎腰间,
铜质,三齿。”“漕运图在工部主事书房,第三格暗屉,轻按左下角。”我靠着这些纸条,
像只耗子,一点点啃北陈的墙角。夜里,醉仙楼打烊,我猫在后院,换上夜行衣。
沈青禾已等在墙头,青衫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她扔给我一套侍卫服:“换上,
兵部今晚有宴席,混进去。”我手忙脚乱扒衣服:“姐,你咋弄来的?
”她淡淡:“我给左侍郎夫人治过喘疾,顺手借的。”我竖大拇指:“医者仁心,顺便偷家。
”她抿嘴一笑,月光下,那笑容晃得我眼晕。兵部后墙,我踩着沈青禾的肩膀翻进去,
落地时差点崴脚。她轻飘飘落在我旁边,像片羽毛。侍卫服很合身,我压低帽檐,
跟着她穿过回廊。宴席上,北陈官员喝得满面通红,左侍郎更是抱着酒壶不撒手。
沈青禾端着药盘,穿梭在席间,时不时给这个把脉,给那个塞药丸。
我看得目瞪口呆——这哪是神医,简直是北陈官员的祖宗,一个个对她毕恭毕敬。
趁众人酒酣耳热,沈青禾冲我使了个眼色。我心领神会,假装给左侍郎倒酒,手一抖,
酒壶“啪”摔在地上。左侍郎醉醺醺弯腰去捡,我迅速摸走他腰间的钥匙。
沈青禾立刻上前:“大人,酒壶碎了,小心割手,我给您包扎。”左侍郎乐呵呵伸出手,
我趁机溜走。钥匙到手,盐铁司库房近在咫尺。库房门口,两名守卫抱着长枪打瞌睡。
我学猫叫:“喵——”守卫甲嘟囔:“哪来野猫?”守卫乙翻个身继续睡。我暗笑,
用钥匙轻轻开锁,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沈青禾跟在我身后,
低声:“盐铁新法在第二层木匣,红漆封口。”我点头,摸黑找到木匣,刚要打开,
外头突然传来脚步声。“秦统领巡夜!”我心里骂娘,这瘟神怎么来了?沈青禾反应极快,
拉着我躲到一排木箱后。秦阙带着人进来,火把照得库房通亮。他目光如鹰,
扫过每一个角落。我屏住呼吸,手心全是汗。门外有人突然轻咳一声,走进来:“秦统领,
深夜巡库,可是有要紧公务?”,见到来人我惊讶地瞪大眼睛,再看看身边的沈青禾,
一模一样!沈青禾手指放在唇上,比了个嘘的姿势,面上是一派了如指掌的表情。
秦阙一愣:“沈大夫?”女子微笑:“我看您面色潮红,可是旧疾复发?我给您把个脉?
”秦阙犹豫片刻,竟真伸出手。女子指尖搭上他脉搏,嘴里念念有词:“肝火旺,
需清心寡欲……”我看得目瞪口呆——趁这女子拖住秦阙的功夫,我迅速打开木匣,
取出盐铁新法卷轴,塞进怀里。女子这边已开完药方,递给秦阙:“三碗水煎一碗,
连服七日。”秦阙道谢,带着人离开。我长舒一口气,看着沈青禾道:“她是?!
”沈青禾走到那女子面前,两人相视一笑:“这是我的孪生姐姐,白露”我惊讶到不敢相信,
白露道,“我们沈家一族与北陈军有着灭族的仇恨,
当年是柳怀瑾大人救了我们姐妹”柳怀瑾是我安插在北陈多年的密探,我轻易不会动用,
“所以,你们一开始就知道我的身份”我问道她们笑着点点头,原来如此,
怪不得会如巧合遇到沈青禾。回到醉仙楼后厨,我点亮油灯,把卷轴铺在桌上。
羊皮纸上密密麻麻写着北陈盐铁新法:改煎为晒,三月成盐;官督商办,税入十倍。
我看得热血沸腾,仿佛看到南溟国库堆满银子。沈青禾坐在我对面,托腮看我:“下一步,
漕运图。”我咧嘴一笑:“得嘞,继续当跑堂。”我给她倒了一杯茶:“沈姑娘,
你帮我只是为了报答柳怀瑾吗?”她抿了口茶,声音轻得像风:“不全是,
柳大人说南溟的皇帝仁慈爱民,他说你会让这天下少死些人,
我信”我挠挠头:“就这么简单?”她抬眼,眸子清亮:“就这么简单。
”灯芯“啪”地爆了个灯花,映得她侧脸如玉。我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这姑娘,
我得带她回南溟。3.醉仙楼后半夜的灶间,油灯芯子“噼啪”一声炸出火花,
把我的影子投在墙上,拉得老长。我蹲在灶膛口,把第三根木柴塞进火里,
火苗“轰”地窜上来,映得怀里那张盐铁新法的羊皮卷直晃眼。我咧嘴笑,
笑得牙花子都露出来——只差最后一卷《漕运图》就能打包回南溟,到时候国库堆成银山,
看谁还敢说老子是弱鸡皇帝。可下一秒,灶房门“哐”一声被踹开,
寒风卷着雪渣子扑我一脸。“小六子,滚出来!”胖掌柜老杜的声音抖得跟筛糠似的,
身后还跟着七八个黑甲锦衣卫,腰刀出鞘,寒光闪得我眼睛疼。老杜指着我,
哭腔都带颤:“诸位军爷,就是这小子!他……他不是跑堂,他是南溟的探子!
”我心里咯噔一下,脸上却堆出招牌憨笑:“杜掌柜,酒还没醒呢?我就是个端盘子的,
哪门子探子?”锦衣卫领头的秦阙掀了掀眼皮,像看一只待宰的鸡:“南溟口音,
右手虎口有弓弦茧,左眼下一颗泪痣——画像上写得清清楚楚。抓!”我暗骂:娘的,
北陈画师连泪痣都画?秦阙话音未落,两个锦衣卫扑上来。我抄起灶台上的擀面杖,
“砰”一声砸在左边那哥们脑门,顺势一脚踹翻右边那个,油汤溅得满地滑。我脚底抹油,
往后窗冲。窗棂年久失修,被我撞得稀碎,冷风呼地灌进来,刀子似的割脸。
我翻身滚到后院,雪地里摔了个狗啃泥,还没爬起,就听见弓弦拉满的“嘣”声。回头一看,
秦阙张弓搭箭,箭头在月光下泛着幽蓝——淬了毒。“跑?你跑得过我的箭?
”我咽了口唾沫,举起双手:“秦统领,有话好说,我投降!”秦阙冷笑:“迟了。
”“嗖”一声,箭矢破空。我猛地往旁边一滚,毒箭擦着耳朵钉在雪地里,尾羽嗡嗡直颤。
我心脏狂跳,正想再跑,脚踝一紧,被根套马索生生拽倒。侍卫一拥而上,膝盖压背,
手腕“咔”上铁铐。冰冷的铁铐勒进肉里,我疼得抽气。秦阙踱步过来,靴子踩在我脸上,
雪渣子往嘴里灌。“南溟小皇帝,久仰大名。北陈天牢给你留了最好的位置。”我吐掉雪沫,
咧嘴笑:“不好意思,我订的是天字一号,带窗的。”秦阙一脚踹在我肚子上,我蜷成虾米,
胃里翻江倒海。就在我快被拖走时,一声清喝划破夜空:“住手!”沈青禾从屋顶跃下,
青衫在风里翻飞,手里银针闪着寒光。秦阙眯眼:“沈大夫,此事与你无关。
”沈青禾挡在我前面,声音冷得像冰碴子:“他是我医馆的病人,我要带走。
”秦阙嗤笑:“病人?他是敌国皇帝!”沈青禾抬手,银针直指秦阙喉咙:“那又如何?
在我眼里,他只是条命。”空气瞬间凝固。锦衣卫拔刀,沈青禾指尖银针微颤,
双方剑拔弩张。我趴在地上,看着沈青禾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这姑娘,
为了我连命都赌上了。秦阙忽然笑了:“沈大夫,你可知窝藏敌国皇帝,是什么罪?
”沈青禾面不改色:“知道”我心头一震,喉咙发紧:“青禾…”她侧头看我,
眸子清亮:“闭嘴,我要救的人,天王老子也带不走”秦阙抬手,锦衣卫弓弦再次拉满。
沈青禾袖中滑出一把粉末,往空中一撒。“迷迭香!”秦阙脸色大变,急忙屏息。白雾弥漫,
我趁机滚到她脚边。沈青禾抓住我后领,像拎小鸡似的把我甩上屋顶。身后箭矢破空,
钉在瓦片上“叮叮”作响。我们踩着屋脊狂奔,寒风割脸,脚下瓦片碎裂的声音像催命鼓。
跑到城墙根,沈青禾突然停下,脸色苍白如纸。我低头一看,她左肩插着一支箭,
血染透了青衫。我声音发颤:“你中箭了!”她咬牙:“别废话,跳!”城墙高两丈,
我闭着眼往下跳,摔进厚厚的雪堆里,眼前金星乱冒。沈青禾跟着跳下,落地时一个踉跄,
差点跪倒。我连忙扶住她,手心全是温热的血。身后马蹄声逼近,
秦阙的声音远远传来:“沈青禾,你逃不掉的!”沈青禾靠在我怀里,
声音虚弱却坚定:“萧澈,你记住,若是你救不了北陈的百姓脱困,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我眼眶发热,撕下衣襟给她包扎:“沈姑娘放心,我说到做到,除非天塌!
”我们踉跄着钻进树林,雪地上留下一串血脚印。沈青禾的呼吸越来越重,我背起她,
深一脚浅一脚往前走。北风呼啸,像无数把刀子在刮。我咬紧牙关,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这姑娘死,更不能让南溟的希望死!4.雪片子像磨快的刀片,
一片片往脸上割。我背着沈青禾,深一脚浅一脚踩在没膝的雪窝里,
呼出的白气瞬间结成冰渣子挂在睫毛上。她趴在我背上,血顺着箭杆往下淌,滴在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