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招娣的娘是个傻子,被她爹***了关在猪圈里。刚开始的时候,娘还会说话能识字。
可是一连五胎都是闺女,前两个爹还养着。等到第四个、第五个都是女娃,
爹直接把他们送上了山。爹不痛快,娘就要遭罪。娘常常哭,也常常跑。可是山路太难走了,
她每次都被抓回来,身上的青紫一次比一次多。久而久之,她不跑了,也不哭了,
整个人眼睛空空,人也变得痴痴呆呆的。爹说,那都是她自找的。1娘傻了以后,
就住在猪圈里,浑身上下只有一个破洞背心。袒胸露乳,她不在乎,也没人在乎。
一头长发被爹剪成了短寸,粘着一层又一层脏东西,像个硬壳子扣在脑袋上。饿狠了,
就吃点猪食,渴了,就趴在猪槽里咕嘟咕嘟喝点。即便如此,招娣还是爱往娘身边凑。
她给娘捉虱子、赶蚊子,不让她把抓到的老鼠往嘴里送。除了招娣,
村里还有人喜欢来这个猪圈。那些个老婶子,总喜欢拉着新买的媳妇来看。“你看看这个,
还是个大学生呢,孩子都生了一箩筐了,还想着跑,
现在落得这个下场……”“你可不要学她,好好给我们家生个大胖小子,
要不就把你送过来跟这两个傻子作伴。”招娣很多时候,听不懂大人的话。她是个早产儿,
出生的时候被挤了脑袋,都十岁了说话还不利索。
但是看那些新媳妇发白的脸色和颤抖的双腿。她总会发出嘎嘎嘎的笑声。
村里的男人没事儿的时候,也总喜欢聚在王麻子家里喝酒吹牛,最后总会把话说到儿子身上。
他们笑着说王麻子没儿子,死了也没人送终。爹一听就发火,就要打人。先揍娘,
等娘趴在地上呜咽呜咽哭不出声儿的时候,爹一般就消气了。要是喝多了,
那就连着小的一块揍。姐姐哭得厉害,挨完揍还得干活。招娣却不哭。爹抽过来的时候,
她早就跑了。跑得飞快,赤脚板被石子戳出血,也不停。实在跑不掉的时候,
她就死死地盯着爹。不同于其他孩子圆润清澈的眼睛,招娣的眼睛又细又长,眼珠子黢黑,
盯着人时透着一股冷意。木棍一下一下砸下来,她硬是憋着一口气,不哭不喊,
只用那双眼死死看着爹。爹气得眼里都冒了火,那神情,活像被祖师爷踩在脚下的恶鬼。
一捆木棍打折了,招娣还站着,身上红肿得厉害,可她依旧不哭。等爹气喘吁吁瘫坐在地,
她就拍拍身上的木屑,头也不回地跑了。她跑出院子,跑过田埂,跑到天黑,
跑到星星挂在夜空。风吹脸在脸上,她听见自己胸口怦怦跳,像有小鼓槌在敲。
招娣实在是太怪了,村里人都在背地里议论:“麻子家那妮子不对劲儿,从小就不哭。
”“你再看看那眼神,哪像个孩子,活脱脱一个小妖怪,唰一下就跑没影了。
”神婆摇头叹气:“招娣这胎本来是个男娃子,在投胎路上走得慢,被劈了一刀,
才成了女娃子。她心里不服气,所以才这么能跑。”一堆人听得前俯后仰,笑得直捶大腿。
招娣有一次也听见了,她歪着脑袋看众人,眼神亮得吓人。忽然,她也笑了,
肩膀一抖一抖的。笑完,猛地朝地上啐了一口:“呸。”2猪圈是招娣待得最久的地方。
别人都捂着鼻子觉得恶心,招娣却欢喜的很,她在粪土里滚来滚去。然后扑倒娘怀里,
爬到娘背上,蹭来蹭去。那里很臭,地上全是猪粪,到处满是苍蝇和蚊子。
可娘就蜷在角落里,手里拿着一块石头搓来搓去,手指都搓破了,露出里面鲜红的血肉,
可她还是没有停下。除了招娣,还有人喜欢在晚上来猪圈。他们偷偷溜进来,压在娘身上,
粗重的喘息声混着猪圈的味道,恶心又沉闷。有人会捂着她娘的嘴,可娘根本不会喊,
也不会反抗。她只会像猪崽一样,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招娣缩在另外一个角落,
看久了也就习惯了。有时候,她看娘开始翻白眼,就会伸手抓一把泥巴扔过去。这些夜鬼,
有的时候一个人,有时候是几个人。爹抓到过几回,气得满脸通红。他拎着酒瓶,
把那几个男人骂骂咧咧地扯出来,吼得全村都听见。“她,她是老子花了八,八百块买的!
”“你,你们他妈的,今儿不,不拿钱,谁,谁都别想从我家走,走出去!
”那些男人怕了爹的嚷嚷,骂骂咧咧的掏出钱来。招娣眼尖,抢一张就跑,跑得比兔子还快,
钻进山里躲几天才回来。钱她不会花,也没地方花。可她觉得,这钱,至少要分给娘一点,
爹拿了只会喝酒,只会打人。每次藏了钱回来,挨打是少不了的,
可她从来不说那些钱藏哪里了。爹跟在她后面进了山,可是他追不上招娣,就放弃了。
夜鬼多了,娘的肚子也一天天鼓起来,但是没过多久就会瘪下去。每次都要流很多很多血。
招娣不明白,娘瘦瘦小小的一个人,哪里来的那么多的血。后来,爹学聪明了,
他把娘的肚子抵给了村里五十岁的一个老光棍。一个月后,娘又怀上了,可惜,
六个月的时候,孩子早产了。老光棍带着红布上门来包孩子的时候,发现是个带把的死胎。
他大哭大闹,把家里能看见的东西都砸了,连带爹也被打折了一条腿。最后在村长的协调下,
爹答应再过三年,把大妮送给他当媳妇,他才满意的走了。招娣坐在墙头,
听见隔壁的狗蛋问他奶。“为啥不把大妞现在送人,还要在家吃三年干饭。
”他奶一巴掌拍在小孙子的后脑勺上。“作孽哦,她才比你大三岁,作孽哦!
”招娣趁他们不注意,弹出一个石子儿,给狗蛋脑袋上添了一个包。
娘的肚子成了村里的笑料,一堆半大的小子,还编了顺口溜。“母猪母猪会下崽,
怀胎十月是死胎。”“要问祖坟谁不顺,断子绝孙王麻子!”爹听到了,酒喝的越多了,
棍子也耍的越狠了。娘只会在地上滚来滚去,发出一些粗噶的喘息声。这个时候,
招娣就蹲在猪圈顶上,盯着爹看。她不求情,也不吭声,就那么盯着,娘吐出一口血,
溅到爹的鞋上。忽然,她笑了。笑得大,笑得怪。娘每次吐血的时候,
她骨子里的血也跟着疯狂跳动。那一刻,她仿佛真切感受到和娘之间同源的血脉。
隔壁的四婶子路过,见她笑还逗她:“招娣,你还笑?你爹哪天就把你娘活活打死嘞。
”招娣抬起头,看着那个女人,开口道:“死了就死了。”四婶子愣了下,随即跳的老远,
说她小小年纪就这么心黑。招娣没搭理她。在她眼里,娘活着和死了没有区别。
娘的眼睛早就空了,只有死人的眼睛才是空的。她偶尔还能想起很小时候,娘还抱着她,
唱过一些听不懂的歌。可那些温暖早被爹的拳头和棍子打碎了。所以死了就死了。
村里的顺口溜更长了。“母猪母猪趴猪圈,十月怀胎全扯淡;“死胎一个接一个,
埋土还得挖半天。”“娶个媳妇不中用,生不出个带把的;”“生个丫头算个屁,
哭也不会是妖怪。”“祖坟不正冒黑烟,香火到头没人添;”“王麻子啊命真歹,
断子绝孙没人管!”大姐看到娘吐血后,就跪在爹脚边哭,边哭边磕头让爹放过娘。
招娣只是冷冷的看着,像是看着陌生人。3到了冬天,娘被爹栓回了里屋的地上,
身下垫着块烂棉花褥子。爹去喝酒了,寂静的夜晚,突然出来一声狼嚎。寒冬腊月,
山里的狼崽都藏起来了,这个叫声来的离奇。娘却动了,她的眼睛里闪过光,
忽然就疯了一样挣扎起来拴着她的麻绳在地上“嗖嗖”作响,她嘴里呜呜叫着,声音也像狼。
大姐在炕上给爹补衣服,听到动静要下炕,招娣按住她,“我去。”大姐死死拽着她的袖子,
她还是推开了门。冷风钻进屋里,冻的人一哆嗦。招娣刚迈出门,娘忽然猛地一拽,
绳子松了。她推开招娣扑进雪里,头也不回地跑了,摔倒了,再爬起来,
四肢着地像极了野兽。招娣呆呆的站在那里,没有喊,也没有追。
她看着那个黑影慢慢的被白茫茫的雪夜吞没。她心里忽然觉得挺骄傲。原来,
娘跑起来这么快。爹回来的时候,娘已经不见了。他气得眼珠子通红,
抡起木棍就是一顿狠揍。木棍抽在身上,骨头像要裂开,招娣疼得浑身发抖,却笑出声来。
大姐吓坏了,挨家挨户去求大家来劝。“抓女人要紧,女儿回来再打不迟。
”“打坏了就卖不上价了,你可别丢了大的又坏了小的。”那些人轮番劝,
爹的手才慢慢松下来。他把匣子里的土枪取出来,一边擦枪一边放狠话:“这么大的雪,
她跑不了多远,这次找到,老子直接给她一梭子,让他娘的再跑。”招娣一瘸一拐站起,
脸肿得快裂开,血顺着眼角蜿蜒到下巴。可她还是走到爹跟前,说:“我也去。
”四周的人全愣了。转瞬,又齐声劝起来:“招娣喜欢往山里跑,她认路,再说,
当娘的看见女儿哭就会回来的,带上招娣,让她哭,让她喊,她娘能听见的,
哪个当娘的不疼儿……”爹动心了,答应带招娣一起去找娘。雪夜沉沉,
他背着枪往大山里走。招娣紧紧跟在后面,脚印一深一浅,拖出长长的痕迹。
其他人是不跟来的,这么大的雪,没人愿意跟着遭罪。娘跑到哪去了,谁也不知道,
也许冻死,也许掉进某个山沟里,也许跟奶奶一样,变成了星星。奶奶,是这个家里的禁忌,
是爹的耻辱,可却是招娣最喜欢的人。矮小驼背的老太婆,但能让招娣吃上饭穿暖衣,
只是前脚被爷爷典出去,后脚就死在村里的水窖里。自那以后,王家村大旱三年。
所有人都说是老太太惹怒了神仙,她连个墓碑也没有,被一把火烧掉扔到了山里。
招娣抬起头望天,又多了一颗亮晶晶的星星。她穿着草鞋踩在雪里,先是冰,再是麻,
最后***辣的痛。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子上。可她还是很开心。雪越来越厚,
天地间只剩下“咯吱咯吱”的脚印声。爹的背影高大,步伐却很急躁,
背上的土枪在月光下晃来晃去。招娣盯着那把枪,眼睛亮得像火。爹没有回头,
一门心思的往深山里走去。招娣半个身子淹没在雪地里,可她一点儿也不怕。
她眼里只有那杆枪。爹说过,村里就只有这么一把猎枪,它的威力她是知道的,
那是她从没碰过但是极度渴望的东西。终于,走到雪地里某条河道时,爹蹲下身子观察冰层。
招娣抬头看看星星,然后下了一个决定。她弯腰捡起一块冻得发硬的石头。
手僵得几乎握不住,她还是抡起来。爹踉跄两下倒在雪地里。血从脑袋下面漫开,
在一片刺目中开出红色的花。半碗饭的工夫,雪花落在他身上,慢慢铺开,
像给他盖了一层白布。招娣盯着看了一会,直到爹彻底变成了雪人。她伸手去抓那把枪。
生铁枪托冰的要咬掉手指,她却咧开嘴,笑得欢快。她把枪拎起,
用破烂的袖子仔仔细细的擦拭,然后挎在肩上,笑嘻嘻地往回走。回到村口时,雪还没停。
人们听见动静,纷纷出来张望。灯火照在招娣脸上,脑袋红肿,眼角嘴角全是血痂,
越发的像是一个怪兽。可她还在笑。三婶子看清他,低声惊呼:“招娣……你,
你怎么一个人背着枪回来了?”她把抢拖往地上一搁,轻飘飘地说:“找不见。
”三婶子一家,还有赶来的其他人,全都盯着他。眼神里闪过惧意。招娣看着他们,
觉得无比厌烦。要是她告诉大家,爹已经变成雪人,他们会不会更害怕?想到这里,
她裂开嘴,鸭子般的笑声在雪夜里炸开。4王麻子没有亲人,只有两个丫头。他失踪两天后,
雪终于停了。村里人还是硬着头皮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找到尸体就没法认定死了,
就没法分他的那点家产。男人们抄着棍子,招娣举着火把跟在后头。可他们每次问招娣,
她指的方向都不一样。“是往后面山沟去了。”“哦,不对,好像是南边林子。
”大人们气得脸都青了,恶狠狠瞪着她,咬牙威胁:“招娣,你再胡说,
你爹就真要冻死在山里了!”招娣端着那杆土枪,眯起眼,对准树枝上的一只松鼠。
她手指勾着扳机,丝毫不在意地说:“死了就死了。”枪响。松鼠扑腾着掉下来,
雪地上溅开一个小坑,流出一汪红。大家不说话了。后来,他们果然没找到王麻子。
娘也没找到。两个人,就这么一起消失了。王家,只剩两个女儿。王麻子失踪,
他那点家产很快被人惦记上。村长出面,支持了这次“瓜分”大会。
大姐已经被爹许诺给了隔壁村那个老光棍,结亲的三尺红布掐成袍子送到了庙里,
系在了土地娘娘身上。漆黑的塑像,面目模糊,红布一罩,让人害怕。
村里人笑着跟他要喜糖。老光棍露出满嘴黄牙,让大家等他,等有了儿子一起吃酒。
大姐哭得眼睛都肿了,还是被拖走了。她穿着娘被买回来时的那件大红外套,一步一回头。
招娣就坐在墙头,看着大姐的身影一点点消失。有人教招娣,“她是你姐夫,以后见了,
你要叫姐夫。”招娣看着那个人,一口唾沫吹到人脸上,然后头也不回的跑了。“疯丫头,
就是个疯丫头,他娘的家里都死绝了,指不定就是她克的!”招娣是没人要的,谁要呢?
她长得丑,面黄肌瘦,身上常年弥漫着猪粪味,一身虱子。更像个野人一样,
昼夜在山林和村边晃来晃去,看谁不顺眼,就上去扔泥巴。大人见了她都皱眉,
孩子们更躲着她。但是此刻,大家都顾不上她了。王麻子绝户了,可以分家了,
一堆人抽签决定分的东西。等他们兴冲冲涌进麻子家,有人带刀要杀猪,
有人带着工具要拆家,有人带着一家老少要搬锅碗瓢盆。人群闹闹哄哄,像一群扑食的乌鸦。
可等他们跨进大院,都齐刷刷的愣住了。招娣蹲在门槛上,她手里拎着一只活鸡,
翅膀还扑腾着。门口放着那杆土枪,门口摆着一口大木盆,里面放着几只死鸡,
毛都被她一根根拔光了,裸着红皮渗出血丝。水已经凉透,漂着几根湿漉漉的鸡毛。
招娣忽然笑了,抬手,把鸡脑袋塞进嘴里。咬得极狠。“咔嚓”一声,细骨断开,
血腥混着毛腥味,一下子散出来。她咀嚼得慢,眼睛却始终没离开众人,
唇角和下巴都沾着鸡毛和血丝。人群先是一愣,随后倒吸冷气,脸色惨白。有人吼:“招娣!
你这是做什么!”招娣停下动作,伸出舌头舔掉嘴角的血,慢吞吞说:“吃肉。
”二姥姥吓哭了,指着盆里的鸡大喊:“那是我们家的鸡!不小心跑到你们家院子里,
你凭什么吃我的鸡!”招娣眼睛弯了,嘴角一裂,血水顺着下巴淌落,滴在地上,
活像个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进了这个门的东西,就是我的。”她抬起眼睛,
慢慢地扫视过人群。盯谁,谁就缩脖子,屏住呼吸,不敢动弹。“我们家的东西,都是我的,
谁敢抢谁就得死。”风从屋檐吹过,带着血腥味,一个十几岁的女娃子,压得人群一阵心慌。
村里胆子最大的王铁栓冷笑一声,抡起胳膊上前就要打人。“你个孽障,反了天了!
老子今天不打死你,就不姓王……”“嘭!”枪响了。“啊,我的耳朵,耳朵。
”招娣开枪打掉了王铁栓一直耳朵。子弹顺着脑袋划过,
打掉一只耳朵后又钻进了后面的老榆树里,留下深深的疤。人群炸开了锅,
却没人敢上前一步。5晚上,一群男人约好去偷枪。夜色漆黑,院子静得出奇,
最前面的人刚翻过土墙,突然惨叫一声,捂着眼倒下。火光一闪,枪声在黑夜里炸开,
血腥味随风飘散。剩下的人吓得四散奔逃,只听见院子里传来低低的笑声,
分不清是男人还是女人。大家都说,招娣在黑天里能看见人影,
黑洞洞的枪口像长眼睛一样追着人,一咬一个准。有人捂着伤口,眼睛里满是恐惧。
“死丫头家里有她娘的哭声,呜呜呜的,不干净,不干净啊!有鬼啊!”有人说,
听见女人哭,也听见婴儿哭。有人说,看见土墙上趴着人影,眼睛一闪一闪绿得渗人。
风声愈演愈烈,偷枪的事也彻底断了。只是那些被打伤的人,心里憋着气。没分到东西的人,
也憋着坏。他们把招娣家的牲口毒死了。猪圈里,两头老母猪口吐白沫,眼珠子都鼓了出来。
腥臭味混着馊味,呛得人直恶心。再过几天,王麻子的几亩地也被村长分给受伤的村民,
算作补偿。招娣也不恼,她蹲在土墙根,看着这些人在自己的地里弯腰忙活。烈日底下,
汗水顺着他们脊背淌进裤腰里。她笑了,嘴角裂开,露出一口森白的牙。然后,她开始报复。
他们偷她的,她就偷他们的。夜里,她钻进别家的院子,掏大粪浇到灶房的大锅里,水缸里,
还偷鸡,最后再给草垛丢个火把子。火苗子在黑夜里“呼”的窜起,照得她的影子极长。
她就蹲在火堆边,歪着头,对着烧焦的鸡肉嘀嘀咕咕。村里人恨她,想杀她。
男人们举着锄头棍子,在村口嚷:“妖怪!妖怪!杀了她!”她就站在不远处,
土枪横在怀里,目光冷冷。风一吹,乱发遮住半边脸,只露出一只眼睛亮得渗人。她没开口,
只盯着,谁被盯到,谁就恐惧退后。“以后王招娣就住在我家,我看着她。
”最后是村里的老寡妇开口,把招娣收养了。老寡妇年轻时替人拐过不少媳妇,
挣了不少脏钱,可惜有个傻儿子。后来她找神婆算命,神婆说她作孽太多,
报应到了儿子身上,才会烧成傻子,要想抱住他的,就得找个命硬的女人。
老寡妇心里一直惴惴不安,却在看见招娣时眼睛亮了。村里人心里不满却不敢说,
好多人娶媳妇都要靠老寡妇,大家只能默默忍下。招娣跟了老寡妇以后,越长越壮,
骨架撑开,远远看去像个小伙子。她的皮肤被太阳晒得黝黑粗糙,脚上裂开一道道口子,
常常沾着血也不管。村里男人抬不动的柴,她一口气能扛下山,走得风生水起。打猎的时候,
她能一个人压制一头野猪。老寡妇喜欢坐在门口,眯着眼,叼着烟枪,看着招娣。
那目光阴狠又得意,像是已经看见未来孙子的样子。招娣依旧脏兮兮、臭烘烘,
背着土枪像条野狗在山里乱晃。到了饭点,她就会回老寡妇家,蹲在灶前大口大口吃,
也不管吃什么,不管够不够吃。等吃得满嘴油光,随便抹一抹,甩手就走。
老寡妇叫她下地干活,她也只是摇头。“不是我的地,我不种。”老寡妇让她喂猪,
她是愿意的。她盯着猪圈里的猪,实在忍不住了,伸手去戳它们的肚皮。“母猪母猪真叫苦,
怀胎十月像打赌。“肚子鼓鼓难下崽,生个猪崽命呜呼!”念叨完,她自己先笑出声来。
老寡妇气得直咳嗽:“你以后要给我儿子生孩子,可别学你那死鬼娘,给老子生一个死胎!
”她抬起眼看着老寡妇,那眼神像蛇吐信子,叫老寡妇心底直发凉。半晌,
她才慢吞吞吐出一句:“把我爹以前的地给我。”老寡妇愣住,想骂,最后还是黑着脸,
把自己抢来的地给了她。她果然开始下地,认认真真伺候庄稼。可一开始,总有人去破坏,
把秧苗拔掉,把垄沟踩坏。她也不怂。大半夜点一把火,把搞破坏的人家里的鸡窝点了,
火势太大,连灶台的茅草顶也被烧穿。一堆人举着锄头砍刀要围剿她。
老寡妇只好站出来打圆场:“等她给我家生了孙子,我就把她交给你们。要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