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林棠踩着早读铃的最后一秒冲进教室，刚把书包甩到桌上，就瞥见斜后方的陆景川抬了下头，目光在她脸上扫了一眼，又很快落回课本上。
她心里莫名一紧，赶紧从书包里翻出昨天被揉得有点皱的实验方案，还有特意准备的记录笔——那是支快没墨的旧笔，笔帽上还缺了个小口，是她故意找出来的，就怕陆景川又拿出那种“完美主义”的劲头，连记录笔都要挑挑拣拣。
早读课刚结束，物理课代表就抱着实验器材进了教室，吆喝着各组去领东西。
林棠磨磨蹭蹭地跟在陆景川身后，看着他熟练地接过导线、电源和电流表，手指灵活地把器材摆成整齐的一排，像在摆弄精密的零件。
“周凯，你负责连接电路，按昨天改的并联方案来。
张晓雅，记录电压数据。
林棠，盯着电流表，把数值报给张晓雅。”
陆景川语速平稳地分配任务，语气里带着一种让人无法反驳的笃定，周凯和张晓雅立刻应了下来，只有林棠皱了皱眉。
她本来以为“改方案”只是陆景川随口应付，没想到他真的把串联电路改成了并联，连器材摆放的位置都重新规划过了。
林棠捏着记录笔，站在电流表旁边，看着周凯笨手笨脚地插导线，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好像自己昨晚纠结了半天的“挑刺”，在陆景川这里不过是一件“按计划调整”的小事。
“电流表量程选0.6A还是3A？”
周凯突然抬头问，手里的导线悬在半空。
陆景川走过去，扫了一眼电源参数，随口报出数值：“选0.6A，电压3V，电阻估算在5欧左右，电流不会超过0.6A。”
他说话时没看公式，像是早就把这些数据刻在了脑子里，周凯赶紧照做，连声称“学霸就是厉害”。
林棠看着这一幕，心里的别扭更甚。
她不喜欢这种“被碾压”的感觉，尤其是在自己本来就不擅长的物理领域。
她盯着电流表的指针，故意放慢了报数的速度，张晓雅催了两次，她才不情不愿地念出数值：“0.32A……0.35A……”实验进行到一半，意外突然发生了。
周凯不小心碰掉了一根导线，电流表的指针猛地甩到最大量程，发出“滋啦”一声轻响，指针瞬间卡住不动了。
“坏了！”
周凯吓得脸都白了，站在原地手足无措。
张晓雅也慌了神，小声说：“这可是学校的器材，弄坏了要赔吧？”
林棠也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看向陆景川。
他皱着眉走过来，先关掉电源，然后拿起电流表仔细检查，手指在表盘上轻轻敲了敲，又打开后盖看了看内部的线圈，语气平静：“指针卡住了，不是大问题，别慌。”
“可是……”周凯还想说什么，被陆景川打断：“先把剩下的实验做完，用电压表算电流值，误差会大一点，但数据能凑合用。”
他说着，重新接过导线，手指翻飞间，很快把电路接好，动作比周凯熟练得多，仿佛刚才的小插曲从未发生。
林棠站在一旁，看着陆景川低头接电路的样子。
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的侧脸上，他的睫毛很长，专注时微微垂着，平时清冷的眼神里多了几分认真。
她突然发现，陆景川好像也不是那么“刻板”，至少在出问题的时候，他没有像老师那样指责周凯，反而先想办法解决问题。
“林棠，报一下电压表的数值。”
陆景川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林棠赶紧收回目光，盯着电压表念道：“2.8V……”接下来的实验顺利了很多，陆景川全程盯着器材，偶尔提醒周凯和张晓雅注意数据记录，林棠也收起了之前的别扭，认真地报着数值。
下课铃响时，他们刚好完成最后一组数据，虽然因为电流表的问题，数据误差比其他组大，但至少按时完成了实验。
收拾器材时，周凯一个劲地向陆景川道歉，陆景川只是摆摆手：“没事，实验总会出意外，下次注意就行。”
张晓雅也松了口气，笑着说：“幸好有陆景川，不然我们组肯定完不成了。”
林棠看着陆景川把坏了的电流表单独收好，准备拿去给物理老师，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小声说：“那个……电流表，我陪你一起去吧。”
陆景川愣了一下，转头看她，眼神里带着一丝疑惑，像是在奇怪她为什么会主动开口。
林棠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别过脸说：“毕竟我也是组里的人，出了问题总不能让你一个人担着。”
其实她想说的是，刚才周凯碰掉导线时，她也分神了，要是早点提醒，或许就不会出问题。
但话到嘴边，又变成了硬邦邦的借口。
陆景川没拆穿她，只是点了点头：“好。”
两人一起抱着电流表往办公室走，走廊里人来人往，没人说话，只有脚步声落在地上，显得有些安静。
林棠偷偷瞥了一眼身边的陆景川，他手里抱着电流表，姿势很稳，仿佛那不是坏了的器材，而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你好像一点都不慌。”
林棠忍不住开口，打破了沉默。
陆景川侧过头看她，眼神里带着一丝不解：“慌有什么用？
问题己经出了，解决就行。”
“可器材坏了，老师可能会批评你。”
林棠说，她记得初中时，有同学弄坏了美术课的颜料，被老师当着全班的面骂了很久。
“批评也改变不了器材坏了的事实。”
陆景川语气平淡，“而且，实验失误是正常的，老师不会因为这个批评人。”
林棠看着他笃定的样子，突然觉得有点羡慕。
她好像永远做不到这么“冷静”，一遇到事就会慌神，就像初中被污蔑抄袭时，只会躲在厕所里哭，连为自己辩解的勇气都没有。
到了办公室，物理老师果然没批评他们，只是让陆景川把电流表送到器材室修，还夸他们“懂得灵活处理问题”。
走出办公室时，林棠松了口气，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谢谢你。”
她小声说，声音有点含糊。
陆景川没回头，只是“嗯”了一声，脚步没停。
林棠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这个“刻板学霸”，好像也没那么让人讨厌。
回到教室，陆景川径首回到座位，拿出物理题开始做，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
林棠也坐回自己的位置，从抽屉里翻出速写本，犹豫了一下，在昨天画的星子和玫瑰旁边，又添了几笔——这次，她给玫瑰的茎上，画了一根小小的导线，像是在连接着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