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旺角街头,霓虹灯还没完全熄灭,陈默就跟着李岚站在了 “香港童趣玩具贸易有限公司” 注册地址的楼下。
这是一栋老旧的写字楼,墙面上贴着密密麻麻的小广告,电梯口的金属门锈迹斑斑,按下 “5 楼” 的按钮时,按钮还往下陷了半分 —— 和他想象中 “贸易公司” 该有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之前的调查员只查了注册信息,没过来实地看。”
李岚盯着电梯里跳动的数字,声音压得很低,“空壳公司最喜欢租这种便宜的写字楼,注册完就跑路,留下个地址糊弄人。”
电梯 “哐当” 一声停在 5 楼,门缓缓拉开,一股霉味扑面而来。
走廊里的灯泡坏了一半,只剩下几盏昏黄的灯亮着,两边的房间门大多挂着 “出租” 的牌子,只有 503 室的门上,还贴着一张褪色的 “童趣玩具” 贴纸 —— 纸边卷翘,上面的卡通图案都快看不清了。
李岚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动静。
她又推了推,门居然没锁,吱呀一声开了条缝。
陈默跟着她进去,发现房间里空荡荡的,只有几张积满灰尘的旧桌子,墙角堆着几个破纸箱,地上散落着几张废纸。
“看来早就没人了。”
陈默蹲下身,捡起一张废纸 —— 是张快递单,收件人写的是 “王秀莲”,地址却不是这里,而是深圳罗湖的洪湖二街,正是王阿婆的住处。
快递单的日期是三个月前,寄件人一栏只写了个 “坤” 字。
“‘坤’?”
李岚凑过来看,指尖在 “坤” 字上轻轻划了一下,“会不会是‘阿坤’?”
陈默心里一紧 —— 昨天在深圳换钱点,里屋女人提到的 “阿坤”,终于有了一点线索。
他赶紧把快递单折好放进证物袋,又去翻墙角的破纸箱:里面全是没用的宣传单,只有最底下的一个纸箱里,藏着一本泛黄的笔记本。
笔记本的封面写着 “童趣玩具 记账本”,翻开第一页,却没什么正经账目,只有密密麻麻的电话号码,每个号码后面都画着 “√” 或 “×”。
翻到最后几页,陈默突然停住了 —— 上面写着 “林晓:66 笔,2.4 万,提成 240张姐:42 笔,1.8 万,提成 180”,最下面还有一行小字:“每月 5 号找阿坤结钱,别多问”。
“果然是提成!”
李岚的眼睛亮了,“林晓根本不是‘买玩具’,是帮这个公司‘走账’,每转一笔钱,能拿 1% 的提成 ——2.4 万的转账,她能赚 240 港元。”
陈默想起林晓在开户资料里填的 “北角老旧唐楼”,突然明白过来:一个住在廉价出租屋的年轻女孩,可能就是为了这点提成,被卷进了洗钱的圈子。
他继续翻笔记本,后面还有几页写着 “深圳换钱:每次不超过 5 万,王秀莲对接”,甚至还画了个简单的路线图 —— 从香港旺角到深圳文锦渡口岸,再到洪湖二街的一个小区。
“这个笔记本太重要了。”
李岚把笔记本装进包里,“它把林晓、王阿婆、阿坤全串起来了 —— 林晓负责在香港收现金、转钱,王阿婆负责把钱换到深圳,阿坤是背后的管理者。”
两人刚走出写字楼,陈默的手机就响了,是周凯打来的:“陈默,我查到王秀莲的儿子了!
她儿子叫李军,在深圳做外卖员,三个月前突然失联,王阿婆去派出所报过案,但没找到人。
我还调了她儿子失联前的通话记录,最后一个电话是打给一个备注‘坤哥’的人!”
“坤哥?”
李岚立刻凑过来听,“地址能查到吗?”
“查不到,那个号码是预付费卡,开户地点在深圳罗湖的一家便利店,监控早就覆盖了。”
周凯的声音里带着点遗憾,“不过我发现,王阿婆儿子失联后,她的账户里每个月都会多一笔 2000 块的汇款,汇款人是‘匿名’,来源显示是‘深圳某超市’—— 看起来像是有人用‘生活费’要挟她继续做事。”
陈默握着手机,心里沉了一下:王阿婆不是自愿帮人换钱,是被 “阿坤” 用儿子威胁。
那个看起来慈眉善目的老人,背后藏着这么多无奈。
“先去洪湖二街。”
李岚拦了辆出租车,报出地址时,眼神比刚才更凝重,“我们得找机会跟王阿婆聊聊,不能再等了 —— 她儿子可能有危险。”
中午的洪湖二街,比昨天热闹了不少。
楼下的小卖部前,几个老人围着一张桌子打牌,王阿婆没在里面。
李岚拉着陈默坐在旁边的长椅上,假装看手机,眼角却盯着 3 栋楼的出口 —— 这是王阿婆出门的必经之路。
“等下我去跟她聊,你别说话,注意观察她的表情。”
李岚低声交代,“如果她提到‘阿坤’或者‘儿子’,你就悄悄录下来,别让她发现。”
陈默点点头,悄悄把手机调成录音模式,放进上衣口袋里。
大概等了半个多小时,王阿婆拎着一个红色的布袋从楼道里走出来。
这次她没去口岸方向,而是往小区对面的菜市场走,布袋里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装了什么。
李岚立刻起身,装作 “偶遇” 的样子迎上去:“阿婆,这么巧,又碰到您了。”
王阿婆看到她,愣了一下,眼神有点躲闪,脚步也慢了下来:“是…… 是你啊,姑娘。”
“我们昨天去换钱,没换成,后来找了别家。”
李岚笑着递过去一瓶矿泉水,“看您拎着东西,要不要帮忙?”
王阿婆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水,声音有点沙哑:“不用麻烦了,我就买点菜。”
陈默跟在后面,注意到王阿婆的手在抖 —— 不是因为拎东西沉,是那种下意识的紧张。
他还看到布袋的缝隙里,露出了一张银行卡的边角,卡面是黑色的,不是常见的储蓄卡样式。
“阿婆,您经常去文锦渡那边换钱吗?”
李岚边走边聊,语气很随意,“我昨天听那边的人说,有个阿婆换钱很靠谱,是不是您啊?”
王阿婆的脚步顿了一下,头埋得更低了:“不是我,你认错人了。”
“可他们说,那个阿婆住在洪湖二街,儿子在外地打工。”
李岚继续说,眼神却紧紧盯着王阿婆的侧脸,“我还听说,有人会开车接她去换钱,是不是怕路上不安全啊?”
这句话像是戳中了王阿婆的软肋,她突然停下脚步,手里的布袋晃了一下,里面的东西发出 “哗啦” 的声响。
她抬头看了看李岚,又快速低下头,声音带着点哭腔:“姑娘,你别问了,我…… 我不能说。”
“是因为‘阿坤’吗?”
李岚的声音放轻了些,“我们知道你儿子失联了,是不是阿坤把他藏起来了?”
“你怎么知道……” 王阿婆猛地抬起头,眼里满是震惊,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他说我要是不帮他换钱,就再也见不到我儿子了…… 我没办法啊,姑娘,我就这么一个儿子……”陈默的心脏揪了一下,他悄悄按下手机的 “保存” 键 —— 这段录音,成了证明阿坤威胁王阿婆的关键证据。
“阿坤每次怎么跟你联系?”
李岚递过去一张纸巾,语气很温和,“他让你把换好的钱交给谁?
你告诉我们,我们说不定能帮你找儿子。”
王阿婆擦了擦眼泪,犹豫了很久,才小声说:“他每次都用陌生号码给我打电话,让我去文锦渡口岸的‘便民充值’店找那个穿黑 T 恤的男人,把港币给他,他再把人民币转到我卡上…… 我从来没见过阿坤本人,只听过他的声音,很凶。”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那个黑 T 恤男人说,钱最后要转到深圳的一个账户,但我没见过账户信息…… 对了,每次去换钱,都会有个穿黑色夹克的男人跟着我,像是在监视我。”
“黑色夹克男人?”
陈默忍不住插了一句,“你还记得他的样子吗?
比如有没有纹身,或者戴什么首饰?”
王阿婆想了想,摇摇头:“他总戴着帽子和口罩,看不清脸,只知道个子很高,走路很快…… 上次我多问了一句钱要给谁,他就瞪了我一眼,我就不敢问了。”
这时,王阿婆的手机突然响了,屏幕上显示 “未知号码”。
她看到号码,身体一下子僵住了,手都不敢去接。
“接吧,正常说话,别让他起疑心。”
李岚在她耳边小声说。
王阿婆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接听键,声音尽量装作平静:“喂?”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粗哑的声音,陈默离得近,能隐约听到:“今天下午西点,去‘便民充值’店换 3 万,别迟到,也别跟陌生人说话,否则你儿子……我知道了,我一定去。”
王阿婆的声音在发抖,挂了电话后,眼泪又流了下来,“他又催我了,还要换 3 万…… 我要是不去,我儿子怎么办啊?”
李岚拍了拍她的肩膀,眼神变得坚定:“阿婆,你别害怕,今天下午我们跟你一起去,帮你把那个黑 T 恤男人抓住,说不定能问出你儿子的下落。”
“真的吗?”
王阿婆抬起头,眼里满是期待,又带着点不安,“可是阿坤很厉害,你们…… 能打得过他吗?”
“我们不用打架,我们联系了深圳警方,他们会在附近埋伏。”
李岚撒谎了 —— 跨境抓人需要手续,警方还在走流程,但她不能让王阿婆失去希望。
陈默也赶紧点头:“阿婆,您放心,我们会保护您的。”
中午一点,两人陪着王阿婆回到家。
王阿婆的家很小,只有一个卧室和一个小客厅,墙上挂着她和儿子的合照 —— 照片里的李军笑得很阳光,搂着王阿婆的肩膀,看起来很孝顺。
“我儿子以前每周都给我打电话,自从三个月前跟那个‘坤哥’通了电话,就再也没联系过我了。”
王阿婆摸着照片,声音哽咽,“我去派出所报案,他们说没证据,不能立案…… 我只能听阿坤的话,帮他换钱,盼着他能放了我儿子。”
李岚拿出手机,给周凯发了条消息:“下午西点,深圳文锦渡‘便民充值’店,准备抓黑 T 恤男人,查‘阿坤’的线索,另外帮我查李军的失联记录,有没有关联的失踪案。”
周凯很快回复:“收到!
我刚查到,李军失联前,曾在深圳的一家走私公司上班,那家公司去年被查封了,老板叫‘坤’,但没找到人 —— 说不定就是同一个阿坤!”
走私公司?
陈默心里咯噔一下 —— 原来阿坤不只是洗钱,还可能涉及走私。
这个案子,比他们想象的更复杂。
下午三点半,陈默、李岚陪着王阿婆往 “便民充值” 店走。
王阿婆手里攥着 3 万港元的现金,手心全是汗。
李岚悄悄给深圳警方的对接人发了定位,对方回复:“己在周边布控,等你们信号。”
离店还有 50 米时,王阿婆突然停住了,指着前面的路口:“那个穿黑色夹克的男人,就在那里!”
陈默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 —— 一个高个子男人站在路灯下,戴着黑色帽子和口罩,正盯着他们这边看。
男人看到王阿婆停下,转身就往旁边的小巷里走。
“不好,他可能发现我们了!”
李岚立刻加快脚步,“陈默,你跟我追,王阿婆你待在这里别动!”
陈默跟着李岚冲进小巷,巷子里全是垃圾桶和杂物,男人跑得很快,转过一个拐角就没影了。
两人追到拐角处,只看到地上掉了一个黑色的口罩 —— 口罩上还沾着一根棕色的头发。
“他跑了。”
李岚喘着气,捡起口罩放进证物袋,“我们赶紧回店里,别让黑 T 恤男人也跑了。”
可等他们回到 “便民充值” 店门口,店里己经空了 —— 黑 T 恤男人不见了,柜台上只留下一个打开的钱箱,里面空空的。
深圳警方的人很快赶到,调取了店里的监控:就在陈默他们追黑色夹克男人的时候,黑 T 恤男人接了个电话,然后拎着钱箱从后门跑了。
“监控拍到他的车牌了吗?”
李岚问。
“拍到了,但查了是套牌车,车主信息是假的。”
警方的人摇摇头,“而且我们查了店里的后门,通往一个地下停车场,车己经从停车场的另一个出口开走了。”
王阿婆看到店里没人,一下子慌了:“他跑了,阿坤会不会报复我?
我儿子怎么办啊?”
李岚赶紧安慰她:“阿婆,您别慌,我们拿到了那个男人的口罩,能验 DNA,说不定能找到他的信息。
而且我们知道阿坤跟走私有关,顺着这条线查,肯定能找到你儿子。”
可陈默心里却有种不好的预感 —— 阿坤的反侦察能力太强了,像是提前知道他们会来。
他低头看了看手机,周凯发来一条新消息,让他的心跳瞬间加快:“陈默,不好了!
我刚查到,林晓的账户今天下午突然被注销了,她的手机号也变成了空号 —— 她失联了!”
林晓失联了?
陈默抬头看向李岚,李岚也刚好看到这条消息,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巷子里的风有点冷,吹得垃圾桶发出 “哐当” 的声响。
陈默手里攥着那个黑色口罩,心里满是疑问:阿坤是怎么知道他们行动的?
林晓为什么突然失联?
她会不会也被阿坤控制了?
这些疑问像一团乌云,压在他的心头 —— 原本以为快摸到线索的案子,突然又断了关键的一环,而那个藏在暗处的 “阿坤”,似乎正用一双眼睛,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