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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发表时间: 2025-09-07

冷。真冷。刑场上的风像刀子。我看着跪在中间的女人。王素。她头发散乱。

穿着单薄的囚衣。监斩官举起了令箭。“斩!”刽子手的刀举过头顶。“刀下留人!

”我的声音不高。但全场都听见了。监斩官的手僵在半空。人群一阵骚动。我穿着太傅官服。

身后跟着四个带刀侍卫。侍卫开路。我走上刑台。监斩官脸色变了。“姜太傅?

”他声音有点抖。“您这是……”我拿出令牌。金晃晃的。“奉陛下口谕。

王素一案尚有疑点。押回大理寺重审。”令牌是真的。口谕是假的。没人敢查。

监斩官咽了口唾沫。“……遵命。”他挥挥手。兵士把王素拖起来。王素茫然地看着我。

像看一个陌生人。侍卫押着王素走。我跟在后面。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议论声嗡嗡响。

我目不斜视。回到太傅府。书房门关上。只剩我和王素。她瘫在地上。像一堆破布。

“为什么……”她声音嘶哑。“你恨我。为什么要救我?”我给自己倒了杯茶。没看她。

“恨你?王素。你太高看自己了。”茶水有点烫。我吹了吹。“你只是一颗棋子。

位置没摆对。就废了。”她猛地抬头。“棋子?”“对。棋子。”我放下茶杯。“你爹。

礼部尚书王崇明。是陈阁老的门生。陈阁老一党想推三皇子上位。你爹把女儿送进东宫。

给太子做侍妾。想里应外合。弄垮太子。 ”我平静地说。“可惜。你太蠢。

被太子妃抓了把柄。私通外臣。死罪。”王素的脸惨白。“你……你怎么知道?

”“因为告发你的密信。是我写的。”我看着她的眼睛。王素像被雷劈中。“你?!

是你害我?!”“不算害你。”我纠正她。“我是在救你。你爹和陈阁老知道事情败露。

第一时间弃了你。让你顶下所有罪。保全他们自己。要不是我‘及时’发现‘疑点’。

你现在头已经落地了。”王素浑身发抖。眼泪无声地流。“为什么……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因为你还有用。”我走到她面前。蹲下。“你想活下去吗?”她拼命点头。

眼神是溺水者抓住稻草的绝望。“想!我想活!”“好。”我拿出一个纸包。“这是哑药。

喝了它。以后你就不能说话了。”王素惊恐地看着那纸包。又看我。“想活。就喝。

”我的声音没有温度。她抖得更厉害。最终。求生的欲望占了上风。她抢过纸包。

把里面的粉末倒进嘴里。干咽下去。喉咙发出嗬嗬的怪响。“很好。”我站起来。

“从今天起。你是姜府最低等的哑仆。没人认识你。也没人会找你。老实干活。能活命。

”我叫人进来。把她带下去。书房安静下来。窗外的雪下大了。陈阁老果然坐不住了。

三天后。他亲自递帖子拜访。我让他在花厅等。足足等了一个时辰。我进去时。

他脸上看不出急躁。不愧是老狐狸。“姜太傅。公务繁忙啊。”他拱手。笑得像尊弥勒佛。

“阁老见谅。户部报上来。今年南方水患。流民安置的条陈堆成山。”我坐下。侍女奉茶。

“姜太傅心系黎民。国之栋梁。”他话锋一转。“前几日。刑场那事……王素那丫头。

真有什么隐情?”老狐狸试探我。“哦。一点小疏漏。”我轻描淡写。“大理寺查清。

她是被冤枉的。与东宫无关。只是府里下人嫉妒。栽赃陷害。已经处置了。”我端起茶。

吹了吹。“陈阁老对这事很关心?”他干笑两声。“哪里哪里。王崇明毕竟是我故交。

他女儿出事。老夫也是唏嘘。”“王尚书教女无方。是该反省。”我放下茶杯。清脆一声响。

“听说。王尚书最近在联络几位江南道的官员?”陈阁老的笑容僵了一下。

“这……老夫倒不知晓。姜太傅消息灵通。”“为陛下分忧。自然要多听多看。”我看着他。

“阁老。有些路。走错了可以回头。有些路。走上去就是悬崖。您说呢?

”他脸上的褶子抖了抖。端起茶杯掩饰。“姜太傅说的是。说的是。”又扯了几句闲篇。

他起身告辞。送走他。管家老赵进来。“大人。他送来的礼。”一个精致的黄花梨木盒。

打开。里面是厚厚一沓银票。还有一张地契。城南最好的地段。千亩良田。“退回去。

”我合上盖子。“告诉他。心意领了。东西不收。”老赵犹豫。“大人。

这……驳了阁老面子。怕是不好。”“照做。”我语气没变。老赵不再多说。捧着盒子退下。

我知道陈阁老不会死心。他在试探我的底线。也在衡量我的立场。可惜。我的立场。

从来不在他们任何一边。太子召我进宫。在书房外的回廊等着。天气阴沉。

风刮得人脸上生疼。太子出来时。脸色比天色还难看。“姜隐!”他直呼我名字。带着怒气。

“王素那贱婢!你居然保下她?!你想干什么!”我躬身行礼。“殿下息怒。

此案牵涉东宫声誉。若仓促处决。恐惹非议。留她一条命。堵住悠悠众口。

更能彰显殿下仁厚。”“仁厚?”太子冷笑。“她差点害死孤!孤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

”“殿下。杀一个王素容易。”我抬起头。看着他。“可杀一个王素。能让您高枕无忧吗?

能让那些暗地里盯着您的人收手吗?”太子一愣。眼神闪烁。“你什么意思?

”“王素背后是谁?礼部尚书王崇明。王崇明背后又是谁?陈阁老。”我声音放低。“殿下。

您觉得。陈阁老真的在乎一个王素的死活?他更在乎的。是您因为一个女人。乱了方寸。

失了圣心。”太子脸上的怒色慢慢褪去。变成惊疑。“你是说……”“殿下。杀人。

是最笨的法子。”我看着他的眼睛。“留着活口。留着证据。看他们跳。看他们慌。

等他们自己露出破绽。一击毙命。这才是上策。”太子沉默了很久。风卷着枯叶打旋。

“姜隐。”他开口。声音低沉。“你总是对的。”他拍拍我的肩。转身走了。背影有些疲惫。

我看着他走远。手心有点凉。我帮他。不是因为我忠于他。而是因为他现在还是太子。

是这盘棋上。暂时不能倒的一颗子。我需要他。暂时需要。两个月。风平浪静。

王素在姜府后厨劈柴。成了真正的哑巴。眼神麻木。陈阁老那边。出奇地安静。

直到南方清田策的条陈递到我案头。条陈是我授意几个年轻御史写的。

核心就一条:清查天下田亩。重分无主荒地。按丁授田。抑制豪强兼并。条陈一上。

朝堂炸了锅。陈阁老一派率先发难。一个胡子花白的老臣出列。声音激动。“陛下!

此策断不可行!清丈田亩。劳民伤财!更会引发地方动荡!祖宗之法。岂能轻改!

”我站在文官首位。眼皮都没抬。另一个阁老党羽跟上。“姜太傅!你力主此策。是何居心?

莫非是想搅乱朝纲。动摇国本?”龙椅上的皇帝没说话。眼神扫过我。带着审视。终于。

我出列了。声音平静。“陛下。诸位大人。南方水患。流民数十万。根源何在?不在水患。

在土地!豪强兼并。百姓无地可种。沦为佃农。稍有天灾。便成流民!赈济只能救一时。

清田分地。方能安民一世!国本稳固。在于民心安定。而非守着‘祖宗之法’。

坐视千里饿殍!”“强词夺理!”老臣气得胡子直抖。“你……你这是要掘世家豪强的根!

他们世代为国效力。根基深厚。岂是你想动就能动的!你这是要逼反天下!

”“大人此言差矣。”我转向他。目光锐利。“清田。是查无主之地。查非法兼并之地!

合法所得。分毫不动!何来掘根之说?若世家豪强皆遵纪守法。坦荡无私。又有何惧?

莫非……”我顿了顿。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各位大人。是怕查出些不该查的东西?

”朝堂死寂。针落可闻。陈阁老的脸。阴沉得快滴出水。几个支持清田的年轻官员站了出来。

“臣附议姜太傅!”“臣附议!”“清田安民。实乃良策!”皇帝终于开口。

声音听不出喜怒。“众卿之言。朕知道了。此事……容后再议。退朝。”下朝回府。路上。

一辆不起眼的青呢马车与我并行。车窗掀开一条缝。露出一双锐利的眼睛。“姜隐。

你玩得太大了。”是秦骁。羽林卫中郎将。他是我在这盘棋里。唯一勉强称得上盟友的人。

我们目标不同。但暂时方向一致。“不玩大点。怎么请君入瓮?”我看着前方。面无表情。

“陈阁老那条老狗。咬人最狠。你当心点。”他提醒。“还有太子。今天朝堂上。

他可是一言未发。”太子当然不会说话。他巴不得我和陈阁老斗起来。他好坐收渔利。

“我心里有数。”我淡淡道。“你那边怎么样?”“钉子都埋好了。”秦骁声音压低。

“就等你的东风。别让我等太久。夜长梦多。”车窗合上。马车悄无声息地驶入岔道。

秦骁要的不是安民。他要的是乱。乱中取利。取他想取的利。我们互相利用。仅此而已。

刚进书房。老赵就急急进来。面色发白。“大人!出事了!”他递上一张纸条。

上面只有四个字:速离京城。字迹潦草。是王崇明府上一个不起眼的管事。我安插的人。

我捏着纸条。冷笑。“晚了。”窗外。隐约传来马蹄声。整齐。沉重。很多。府门被拍响。

不是敲门。是砸。咚咚咚!震得人心慌。“圣旨到!姜太傅接旨!

”尖利的太监声音刺破宁静。我整了整官服。打开书房门。院子里。

老赵和一众仆役跪了一地。面无人色。府门大开。黑压压的羽林卫。铁甲寒光。

为首的太监展开明黄卷轴。“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傅姜隐。结党营私。妄议朝政。

图谋不轨。着即革职查办!押入天牢。候审!钦此!”太监念完。一挥手。“拿下!

”两个羽林卫冲上来。一左一右抓住我的胳膊。力道很大。我甩开他们。“我自己走。

”我看向那太监。是皇帝身边的心腹太监张德全。“张公公。这罪名。可有实证?

”张德全皮笑肉不笑。“姜太傅。证据嘛。总会有的。请吧。”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羽林卫让开一条路。我走出府门。围观的百姓窃窃私语。目光复杂。有惊疑。有惋惜。

也有幸灾乐祸。天牢。阴暗潮湿。稻草铺地。一股霉味。铁门哐当关上。锁链哗啦响。

我没有惊慌。反而松了口气。终于来了。陈阁老的反击。比我想象的还要快。还要狠。

直接动用了皇帝这张牌。看来。我的清田策。确实戳到了他的肺管子。牢里不见天日。

不知过了几天。铁门开了。 一个人影站在门口。背着光。是太子。他穿着便服。

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晦暗不明。狱卒锁上门走了。只剩我们两个。“姜隐。”他开口。

声音干涩。“你后悔吗?”“后悔什么?”我坐在稻草上。没起身。“后悔推行清田策?

还是后悔……保下了王素?”他走近几步。牢房的酸腐味让他皱了皱眉。“清田策是好。

可你太急了!触动了太多人的利益!陈阁老在朝几十年。根深蒂固!他联合宗室、勋贵。

一起向父皇施压!连母后都劝我……离你远点!”“所以呢?”我看着他。

“殿下是来告诉我。您要明哲保身了?”太子沉默。半晌。他蹲下来。与我平视。“姜隐。

你告诉我。你到底想要什么?权势?财富?还是……”他眼神锐利起来。“那个位置?

”我笑了。很淡。“殿下。您觉得呢?”“我看不透你。”他摇头。“你救王素。

我以为你想拉拢王家。可你转眼就把她毒哑了。你推行清田。得罪天下豪强。

却又似乎不是为了邀名。你帮我。可我感觉不到你的忠诚。你到底图什么?”“图一个心安。

”我看着牢房角落渗出的水珠。“图一个。天下百姓。有地可耕。有屋可居。

有饭可食的太平世道。”太子愣住。像看一个怪物。“就为了这个?值得你赔上身家性命?

值得你与天下为敌?”“值不值得。做了才知道。”我平静地说。“殿下。您知道水患之地。

易子而食吗?您见过饿死的人。眼睛瞪得多大吗?”太子脸上掠过一丝不自然。“姜隐。

你太天真了!这世道。本就是弱肉强食!你不争。就被人踩在脚下!光有仁慈。坐不稳江山!

”“所以殿下选择退缩了?”我反问。“向陈阁老低头?

向那些趴在百姓身上吸血的蛀虫低头?看着您的江山。一点点被他们掏空?”“孤没有选择!

”太子突然低吼。带着压抑的愤怒和无力。“父皇信了他们的谗言!已经疑心你我有勾结!

孤再为你说话。连太子之位都保不住!孤不能输!姜隐。你懂不懂!

”我看着他因激动而泛红的眼睛。心里一片冰凉。“我懂。”我点点头。“殿下请回吧。

臣祝殿下……得偿所愿。”太子站起身。深深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有挣扎。有愧疚。

最终化为决绝。他转身。大步离开。铁门再次关上。隔绝了最后一点光。也好。

最后一点情分。断了。干净利落。牢里的日子漫长。张德全来过一次。带着诱供的文书。

让我画押。承认勾结外臣。意图拥立新君。我一个字没写。他冷笑着走了。我知道。

他们在找王素。那个“失踪”的东宫侍妾。是他们构陷我勾连东宫的关键“人证”。可惜。

他们翻遍京城也找不到。一个哑巴粗使婢女。谁会注意?秦骁也来过。在一个深夜。

他穿着狱卒的衣服。轻易打开了牢门。天牢。本该是皇帝亲军羽林卫看守。现在是他的人。

“玩脱了吧?”他靠在门边。语气戏谑。手里抛着一个苹果。“不脱。你怎么进来?

”我伸出手。他抛给我苹果。我咬了一口。很甜。他盯着我。“陈阁老咬死了你拥立三皇子。

证据链快做成了。皇帝老儿病得不轻。太子……缩在东宫装病。没人能救你。

”“我不需要人救。”我慢慢嚼着苹果。“火候差不多了。”“哦?”秦骁挑眉。

“什么火候?”“民怨。”我看着苹果核。“清田策的条陈。内容已经传出去了。

南方流民聚集。都在等着朝廷分地活命。现在。唯一力主清田安民的姜太傅。被构陷下狱。

你说。他们怎么想?那些被豪强欺压、无地可耕的百姓怎么想?”秦骁眼神亮了。

“你想利用民怨?”“不止。”我摇头。“还有那些支持清田、却被陈阁老打压的年轻官员。

他们位置不高。但人数不少。手里有笔。有嘴。更有……一颗还没完全冷透的心。

他们需要有人带头。需要一个理由。一个爆发的点。”“你想让他们***?”秦骁皱眉。

“风险太大。陈阁老只手遮天。上书的人。很可能被扣上‘同党’的帽子。一起下狱。

”“所以。需要一把火。”我看着他的眼睛。“一把足够大。足够烧破天的火。

”秦骁沉默了片刻。忽然笑了。笑得邪气。“姜隐。你真是个疯子。不过……我喜欢。

”他凑近。压低声音。“告诉我。那把火。怎么点?”我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秦骁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最后。他拍拍我的肩。“等着看戏吧。”他悄无声息地离开。

牢门重新锁上。又过了几天。一个消息在京城疯传。炸开了锅:陈阁老的女婿。

吏部侍郎李敬。在南方某郡强行圈占民田。引发冲突。打死了三个阻拦的乡民。

其中一个是刚考上秀才的读书人。这消息像长了翅膀。飞遍大街小巷。茶馆酒肆。人人议论。

愤怒。民怨本就沸腾。这桶油浇下去。瞬间点燃了。以翰林院编修方严为首。

十七名年轻官员。***。***!字字泣血!请求皇帝重审姜隐一案。

严惩圈地杀人的李敬!彻查幕后主使!还天下百姓一个公道!***递到了宫门前。

十七个官员。穿着青色官袍。跪在冰冷的宫门外。寒风刺骨。他们一动不动。

如同十七尊石像。围观百姓越来越多。群情激愤。有人哭喊。有人怒骂。宫门紧闭。

毫无回应。消息传进天牢。狱卒看我的眼神都变了。带着敬畏。张德全又来了。这次。

他脸上没了得意。只有焦躁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姜隐!你搞的鬼!

你让那些书生去送死!”我坐在稻草上。闭目养神。“张公公。言重了。臣在天牢。

插翅难飞。如何搞鬼?倒是李侍郎圈地杀人。证据确凿。公公不去禀报陛下。反倒来质问臣。

是何道理?”张德全脸色铁青。“你等着!别以为这样就能翻身!”他气急败坏地走了。

我知道。皇帝肯定知道了。但他病着。陈阁老压着。太子装聋作哑。他们想把这事压下去。

但是。火已经烧起来了。压不住了。第二天。宫门外的官员增加到三十五人。第三天。

四十八人。还有更多的读书人、百姓聚集在宫门附近。黑压压一片。沉默的愤怒。

像即将喷发的火山。京城的空气。凝固了。紧张得让人喘不过气。第四天。早朝。

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站了出来。工部尚书。杨振业。一个平时最滑头、谁也不得罪的老好人。

他出列。声音不大。却像惊雷。“陛下!臣有本奏!”他捧着一份厚厚的奏折。

“此乃江南道三州十二郡。三百七十二位乡绅耆老联名***!控诉豪强圈地。兼并农田。

百姓流离失所!恳请陛下。速行清田安民之策!释放忠臣姜太傅!以安天下民心!

”陈阁老的脸。瞬间煞白。他怒视杨振业。“杨振业!你胡闹!此等乡野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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