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晟登基的第一天，圣旨就传到了顾府。
我跪在正厅的青石板上，听着那个尖锐的嗓音一字一句地宣读着退婚诏书。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顾府二小姐顾清欢体弱多病，不宜入宫侍奉，即日起解除婚约......"
诏书还没读完，我就听见了父亲沉重的叹息声。
母亲更是泣不成声，哭着说："我可怜的清雅啊，这让她如何是好......"
我愣了一下。
她们说的是姐姐顾清雅，而不是我。
太监继续宣读："同时册封顾府大小姐顾清雅为皇后，择吉日册封大典......"
轰的一声，我的脑子彻底空白了。
原来，慕容晟不是不要顾家的女儿，他只是不要我。
他要娶的，从来都是姐姐。
跪在我身边的姐姐激动得浑身发抖，眼中闪烁着狂喜的光芒。她偷偷瞥了我一眼，眼底是毫不掩饰的得意。
"谢皇上隆恩！"父亲的声音响起，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
我机械地磕着头，青石板冰冷刺骨，正如我此刻的心境。
从小到大，我就知道自己在这个家里的地位。
我生来体弱，却有着异于常人的血脉。我的血，能够压制姐姐体内的寒毒，让她重获健康。
所以我活着的意义，就是为了救姐姐的命。
每个月初一十五，我都要被割破手腕，让鲜血滴入药汤中给姐姐服用。
久而久之，我的身子越来越弱，而姐姐却越来越好。
父母从不关心我的死活，他们的心里眼里，只有顾清雅一个女儿。
我以为嫁给太子，至少能离开这个冰冷的家。
没想到，连这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
太监走后，正厅里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父亲看着我，神色复杂："清欢，你......"
"我什么都明白。"我站起身，拍掉膝盖上的灰尘，语气平静得可怕，"从今往后，顾家只有一个小姐，就是未来的皇后娘娘。"
说完，我转身就走。
身后传来姐姐甜腻的声音："妹妹别生气，等我进宫了，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我没有回头，只是嘴角扯出一个讽刺的弧度。
照顾我？
她是想要我这条命来照顾她吧。
回到自己的小院，我看着那张空荡荡的床榻，突然笑了。
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我一直以为自己早就习惯了这种生活，习惯了被忽视，习惯了当一个透明人。
可是听到退婚诏书的那一刻，我还是会心痛。
不是因为失去了慕容晟，而是因为我终于确认了自己在所有人心中的位置。
我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夜深了，外面还在为姐姐册封皇后的事情庆祝。
灯火通明，鼓乐喧天。
而我的小院里，只有一盏孤独的油灯。
丫鬟小翠端着药走了进来："小姐，该喝药了。"
我看着那碗黑漆漆的汤药，突然问道："小翠，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们会想念我吗？"
小翠愣了一下，慌忙摇头："小姐说什么呢，您怎么会不在。"
"是啊，我怎么会不在呢。"我苦笑着接过药碗，"我还要活着给姐姐当药引子，怎么能不在呢。"
药很苦，苦得我眉头紧锁。
但再苦，也苦不过我的心。
喝完药，我问小翠："听说北疆那边在打仗？"
小翠点点头："是啊，不过萧将军守在那里，肯定没事的。萧将军年纪轻轻就立下赫赫战功，都说他是战神转世呢。"
萧将军......
我曾经听说过这个名字。
萧北辰，年仅二十五就成为镇守北疆的大将军，从未败过一场仗。
据说他相貌英俊，武艺超群，就是性子冷淡，至今未娶。
很多世家小姐都想嫁给他，但都被拒绝了。
"小翠，如果我想去北疆，你说难不难？"
小翠吓了一跳："小姐，您去北疆做什么？那里可是战场啊！"
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的夜空。
星星很亮，可是遥不可及。
就像我的自由一样。
但是今晚之后，我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既然在这里我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那为什么不去别的地方试试呢？
哪怕是去北疆那样危险的地方，也比在这里等死要好。
小翠见我不说话，担心地问："小姐，您是不是不舒服？"
"我很好。"我收回视线，对她笑了笑，"你去休息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小翠犹豫了一下，还是退了下去。
房间里重新安静下来，只有油灯发出微弱的光芒。
我走到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那张苍白的脸。
这就是我，顾清欢。
十八年来，我一直在为别人而活。
为了姐姐的健康，为了父母的期望，为了顾家的荣耀。
但从来没有为了自己。
今天，我被退婚了。
但我觉得，这可能是一个机会。
一个让我重新开始的机会。
我轻抚着梳妆台上的一把小刀，那是我每次放血时用的工具。
刀刃很锋利，在灯光下闪着冷芒。
如果我用这把刀结束自己的生命，会有人伤心吗？
想了半天，我摇了摇头。
不会的，没有人会为我伤心。
他们只会惋惜失去了一个有用的药引子。
既然如此，我为什么不试着为自己活一次呢？
我收好小刀，走到书桌前，提笔写了一封信。
信很短，只有几行字：
"父亲大人，女儿不孝，不能再为家族效力了。从今往后，顾清欢已死，请勿寻找。"
写完信，我将它放在枕头下面。
然后开始收拾行囊。
没有多少值钱的东西，只有几件旧衣服和一些银两。
还有那把小刀，我把它藏在怀里。
也许在路上会用得着。
收拾好一切，我坐在床边等待天明。
明天，就是姐姐的册封大典。
到时候整个府里都会很忙，没有人会注意到我。
这是我离开的最好时机。
我要去北疆，去那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
在那里，我不是顾府的二小姐，不是什么药引子，也不是被退婚的弃妇。
我只是我自己。
顾清欢。
天快亮了，外面传来鸟儿的啁啾声。
新的一天就要开始了。
而我的新生活，也将从今天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