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突发性的紧急事件,优先解决,是唯一的最优解。两周年纪念日,
我守着我们未完成的家,等来的却是男友陆昭衍冰冷的电话。我看着亲手画了一半的星空墙,
问他:陆昭衍,那我呢?我在你的最优解里,排第几?他没有回答。后来我才知道,
他不仅把我们的纪念日给了他的绿茶师妹,还把我俩梦想的家,那个独一无二的筑梦空间
,也一并送给了她。我那个逻辑至上的男友,凡事只讲最优解。
我以为他把我当成了可以随时舍弃的变量。却没想到,他在送出我们梦想的那一刻,
就埋下了让她当众出丑的后手。1最后一笔深空蓝落在画布墙上,我退后几步,
满意地看着那片正在成形的星云。空气里混杂着松节油和木屑的清香,这是我们筑梦空间
的味道。虽然四周还是***的水泥和垂下的电线,但这面我和陆昭衍共同构想的星空墙,
已经让这个冰冷的毛坯房有了灵魂。我跳下梯子,拍了拍手上的灰,
目光落在角落里那块唯一干净的地板上。一张格子野餐垫,一个藤编篮子,
里面是他最爱的烟熏三明治和冰酿咖啡。虽然在这半成品的房子里显得有些滑稽,
但这是我们的两周年纪念日,我想要一点仪式感。哪怕是在一片狼藉里,只要有他,
就是最好的庆祝。手机屏幕亮起,是陆昭衍。我心头一跳,以为是他到了,
正想开口调侃他是不是找不到停车位,却听到了电话那头过于安静的背景音。
那不是车里的声音,也不是户外的。那是一种……工作室的寂静。我的心沉了下去。
我没等他开口,直接问了。所以,你今晚不来了?我举着电话,
声音平静得像冬日里结了冰的湖面。指尖的丙烯颜料已经干涸,像一层僵硬的壳,
紧绷地粘在皮肤上。来不了。陆昭衍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一如既往的冷静,
带着一种数字信号般的精准和冷漠,许清嘉的毕业设计模型塌了,数据全乱。她导师,
也是我恩师,让我必须去帮忙。这是一个紧急的结构性问题。
我靠在冰冷的、只刷了底漆的墙上,目光扫过那个孤零零的野餐篮。
我自嘲地笑了笑:我们的两周年纪念日,对上她那个塌掉的模型。结果很清晰,模型赢了。
思莞,这不是输赢问题。他开始纠正我,语气里带着一丝对我这种非理性
比喻的无奈,这是一个突发性的紧急事件,而我们的纪念日是一个可延期的既定目标。
从危机处理的角度,优先解决前者,是唯一的最优解。最优解……我咀嚼着这个词,
感觉满嘴都是油漆的苦涩味,陆昭衍,你记不记得,你当初追我的时候说过,
我是你逻辑世界里,唯一的、无法计算的变量?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
他大概是在他庞大的记忆数据库里检索这句话。我记得。那你现在告诉我,
我一字一顿地问,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冰面上凿洞,这个唯一的变量,在你最新的算法里,
权重是多少?他没有回答。这种沉默比任何辩解都更伤人。它意味着,我的问题,
在他的系统里,无法运算,或者,得出的结果他无法宣之于口。我懂了。行,
你去处理你的『最高优先级』吧。我挂断了电话,不想再听他任何关于逻辑和效率的说辞。
我独自坐在冰冷的水泥地上,面前是我们画了一半的星空壁画。深蓝色的夜幕上,
星云和尘埃正在我的笔下缓缓成形,但现在,它看起来就像一个巨大的、未完成的伤口。
我打开野餐篮,拿出那个本该属于他的三明治,机械地咬了一口。面包很硬,
像我此刻的心情。深夜十一点,我收拾好画具,准备离开。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是朋友圈的更新提醒。鬼使神差地,我点了进去。是许清嘉。照片里,
一双骨节分明、干净修长的手正在用精密的工具修复一个复杂的建筑模型。那双手,
我熟悉到闭上眼都能描摹出每一道纹路。是陆昭衍的手。配文写着:谢谢昭衍哥,
每次在我最绝望的时候,你都能帮我找到最完美的秩序感。我的『筑梦空间』得救了!
筑梦空间。我的血液,在那一瞬间,仿佛被抽干了。这个我曾在无数个夜晚,
枕在他手臂上,带着雀跃和憧憬,一遍遍描述我们未来小家的名字,现在,
从另一个女人的嘴里,轻飘飘地说了出来,像是在宣示某种***。
愤怒和委屈像高压电流瞬间击穿了我。我几乎没有思考,直接拨通了陆昭衍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背景音里,许清嘉柔弱的声音恰到好处地响起:昭衍哥,
是思莞姐姐吗?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陆昭衍,我打断她,声音冷得能掉下冰渣,
她管你们现在待的地方,叫『筑梦空间』?一个名字而已,思莞,别想太多。
陆昭衍的声音里透着疲惫,她可能听你提起过,觉得好听就用了。这不重要。不重要?
我气笑了,声音都在发抖,那什么是重要的?她的模型重要,恩师的面子重要,
一个名字的巧合不重要,我们的纪念日也不重要!陆昭衍,在你的世界里,
是不是所有跟我感情有关的东西,都可以被定义为『不重要』?你今天的情绪很不稳定。
他下了结论,语气像个正在分析故障代码的程序员,
我们之间的沟通存在严重的信道阻塞。等你冷静下来,我们再进行有效沟通。好啊,
我说,那就永远别沟通了。2我摔门而出,将那个未完成的筑梦空间
和我们摇摇欲坠的两年,都关在了身后。夜风很冷,吹得我脸颊生疼。我漫无目的地开着车,
城市的霓虹在我眼前模糊成一片片破碎的光斑。车开到一半,
闺蜜周蔓的视频电话就打了进来。她那张明艳的脸一出现在屏幕上,
我的眼泪就再也忍不住了。祖宗,你这是在哪儿?怎么哭了?
陆昭衍那个狗男人又用他的二进制脑子气你了?周蔓的声音像连珠炮一样,
带着她特有的火爆脾气。我把车停在江边的临时停车位,
哽咽着把今晚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包括那条朋友圈。
周蔓在屏幕那头直接炸了:我靠!温思莞你是不是傻?『筑梦空间』?
这绿茶都骑脸输出了,你还能忍?这已经不是暗示了,这是明示!她就是在告诉你,
你那个所谓的梦想家园,她随时可以取而代之!他说只是个巧合……
我的辩解苍白无力,连自己都说服不了。巧合?天底下有那么巧的事?周蔓恨铁不成钢,
你信不信,这话就是她故意说给陆昭衍听的,再借着朋友圈发给你看!一箭双雕,
高端玩家啊!还有你家那位,什么最优解?我看他就是个人形阿尔法狗,
脑子里除了 0 和 1,连狗屎都装不下!周蔓的怒骂,像一把手术刀,
精准地剖开了我一直不愿面对的现实。蔓蔓,我有时候觉得,我可能根本就不懂他。
我靠在方向盘上,感觉无比疲惫,或者说,我们说的,根本就不是同一种语言。
你现在才发现?周蔓叹了口气,语气软了下来,当初你们俩在一起,我就觉得悬。
一个感性得要死,画个画能把自己画哭的艺术家;一个理性得变态,
看电影只会分析镜头语言和叙事逻辑的怪胎。你们俩能凑到一起,
简直是宇宙大爆炸级别的奇迹。我想起我和陆昭衍的相遇。那是在一场公开的围棋讲座上,
他是主讲人,一个年轻得过分的天才棋手。他复盘一局古谱,逻辑缜密,算无遗策,
每一步都指向最终的胜利。他站在台上,整个人就像他下的棋,冷静、精准,
散发着一种非人的、近乎于机器的魅力。在提问环节,所有人都惊叹于他的精妙布局,
我却站起来,提出了一个看似不合逻辑的问题。陆老师,
如果在天元位落下一颗看似无用的闲棋,会不会让整个棋局产生一种混沌而美妙的可能性?
全场寂静。所有人都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我。在围棋这种极致的智力博弈中,
谈论美妙的可能性无异于在数学研讨会上讨论星座运势。陆昭衍抬起头,
第一次正眼看向我。他那双总是古井无波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奇异的光。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讲座结束后,他却在门口堵住了我。
为什么会那么想?他问,眼神里是纯粹的好奇,像一个发现了新物种的科学家。
我迎着他的目光,认真地说:因为我觉得,有时候最美的不是必胜的棋局,
而是那一瞬间的可能性。是规则之外的,无法被计算的东西。那句话,像一道光,
照进了他非黑即白的逻辑世界。后来我们在一起了。他向我表白时,
说的话也充满了他的个人风格:我的世界由规则和逻辑构成,而你,
是我唯一的、无法计算的变量。我希望能把你纳入我的系统里。那时,
我以为这是我听过最动听的情话。我以为,我可以成为他冰冷世界里唯一的色彩和温暖。
可两年过去了,我才发现,我或许从未真正进入他的系统。当我和另一个紧急事件
同时出现时,我只是那个可以被随时优化掉的,非核心变量。思莞,
周蔓的声音把我从回忆里拉了回来,你听我说,男人这种生物,不能光靠感觉。
你得看他做了什么。他为你做过什么,又为别人做过什么。一对比,什么都清楚了。
一对比,什么都清楚了。这句话,像一把钥匙,
打开了我心中那个一直被刻意忽略的潘多拉魔盒。3那次争吵后,我们陷入了漫长的冷战。
他没有再联系我,大概是在等我的非理性情绪波动过去后,系统自动恢复正常。而我,
则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了小屋的改造中。我不再等他,我请了工人,铺好了地板,
刷完了剩下的墙。我一个人去建材市场,对着色卡纠结一下午,扛回几十斤重的水泥,
也一个人在深夜里,对着说明书研究如何组装一个书架。这个过程很辛苦,
但每完成一项工作,小屋就离我的梦想更近一步,而陆昭衍的影子,似乎也淡了一分。
周蔓看不下去,几乎天天跑来给我送饭,顺便骂我。温思莞,你这是何苦?
你直接告诉陆昭衍,要么他滚过来干活,要么你们俩就掰了!你这是在自我感动,你知道吗?
你看看你这手,都起茧子了!她抓着我的手,满眼心疼。不,我抹了一把脸上的灰,
看着眼前初具雏形的空间,笑了,我是在为自己筑梦。冷战在我生日的前一周结束了。
陆昭衍出现在小屋门口,手里提着一堆精密的电子元件和工具。他看起来清瘦了一些,
眼底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他看着焕然一新、只差灯光的小屋,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
随即又恢复了平静。地板铺得不错,但墙角的收边条工艺粗糙了点。
他用他一贯的挑剔口吻评价道。我没理他,继续打磨手里的一个旧木柜。
他在我身边站了很久,久到空气都开始变得尴尬,才有些不自然地开口:思莞,别生气了。
我来装。这是我们小屋的心脏。那不是市面上任何一款成品灯具,
而是陆昭衍亲手设计的中央照明系统。他花了几个月的时间,根据房子的结构、光照角度,
甚至我的绘画习惯,用极其复杂的电路逻辑,
设计了一套可以模拟从清晨到黄昏、从晴天到阴雨,各种自然光线的系统。这是他送给我的,
独一无二的,理工科的情书。看着他手里的那些零件,我的心不可避免地软了下来。
或许,他只是不擅长表达,但他是在用他的方式爱我。我生日那天,我抬起头,看着他,
给了彼此一个台阶,我们一起把灯装好吧?我想亲眼看到你点亮我们的家,
那就是我最好的生日礼物。他看着我,黑色的眼眸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融化。他点了点头,
郑重地承诺:好。那几天,我满心期待。我甚至买好了新的桌布和餐具,
想象着生日那天,在温暖而多变的光线下,我们一起吃一顿真正属于家的晚餐。我以为,
我们的关系,会和这个小屋一起,被重新点亮。生日那天,我起了个大早,
去花市抱回一大束向日葵,插在刚刷好漆的窗台上。阳光很好,一切都充满了希望。
我哼着歌,在小屋里忙碌,等待着我的骑士带着光明而来。我从上午等到下午,
陆昭衍始终没有出现。电话打过去,无人接听。我的心,随着太阳的西沉,一点点冷了下去。
直到傍晚,一个陌生的号码打了过来。是陆昭衍。他的声音听起来异常焦急:思莞,
对不起。清嘉租的公寓电路老化,昨晚短路,差点起火。她一个人害怕,房东又不管。
我正在帮她重新设计和改造电路,保证安全。我今天过不去了。又是许清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