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让让,这表您再盯着看十分钟,指针也不会自己转起来。
”林时雨的指尖刚碰到玻璃展柜,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清冽的男声,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笑意。
她猛地回头,撞进一双弯成月牙的眼睛里,男人穿着件熨帖的白衬衫,袖口挽到小臂,
露出的手腕上戴着块没有表带的旧机械表,金属表壳磨得发亮。
展柜里摆着的是块1920年代的百达翡丽怀表,表盘裂纹像蛛网,指针卡在10点17分。
林时雨是个摄影记者,今天来老钟表博物馆拍专题,蹲在展柜前琢磨了半天光线,
没成想挡了别人的路。“抱歉,”她往后退了半步,余光瞥见男人胸前的工作牌——修表师,
沈知行,“您是来修这块表的?”沈知行没直接回答,从工具包里掏出放大镜,
弯腰凑近展柜:“它卡在这儿三个月了,馆长说,得等个‘能看懂时间的人’。
”他抬眼看向林时雨,镜片反射着展柜的暖光,“你刚才盯着表盘的眼神,不像看古董,
像在跟老朋友打招呼。”林时雨愣了愣。这块怀表的裂纹让她想起外婆的旧座钟,
小时候外婆总说,钟表是有灵性的,停了摆,是在等一个该重逢的人。
她下意识摸了摸相机背带:“我只是觉得,它停在这个时间,或许有故事。”“巧了,
”沈知行直起身,从口袋里掏出块银色怀表,打开时露出和展柜里几乎一样的裂纹,
只是指针停在10点18分,“我这块,停在它隔壁分钟。”林时雨的呼吸顿了半秒。
阳光透过博物馆的彩色玻璃窗,在两人之间投下斑斓的光斑,沈知行手里的怀表链晃了晃,
像一道连接过去与现在的桥。她举起相机,快门“咔嚓”一声,
定格下男人低头看怀表的侧影,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浅浅的阴影。“***?”沈知行挑眉,
语气里没半点责备。“记录素材,”林时雨晃了晃相机,“专题叫《停摆的时光》,
您这块表,说不定能当封面。”沈知行笑出声,把怀表揣回口袋“要拍可以,
得等我把它修好了。明天这个时间,来后院的修表室?”他顿了顿,补充道,
“带块能走的表,免得你等太久,以为我骗你。”林时雨看着他转身走向馆长办公室的背影,
手腕上的电子表突然“嘀”了一声,显示10点17分。她盯着跳动的数字,忽然觉得,
外婆说的“重逢”,或许不只是人和人的相遇。1 暖光里的裂痕第二天,
林时雨准时出现在博物馆后院。修表室是间老平房,门上挂着块木质招牌,
写着“知行修表铺”,字迹被雨水浸得有些模糊。她推开门,闻到淡淡的机油味,
混合着檀香,沈知行正坐在靠窗的工作台前,手里拿着镊子,小心翼翼地夹着齿轮。
“来得挺准时。”他头也没抬,工作台的台灯照亮了摊开的怀表零件,像撒了一地碎钻。
林时雨把相机放在桌上,拉了把椅子坐下:“怕被修表师说‘不懂时间’。
”她看向桌上的零件,“这表看着年头不短了,修起来很难吧?”“难在裂纹,
”沈知行夹起一片弯曲的游丝,对着光看了看,“机芯没大问题,但表盘的裂纹会卡住指针,
得一点点把碎玻璃剔下来,再找匹配的老表盘。”他放下镊子,看向林时雨,
“你外婆的座钟,最后修好了吗?”没想到他还记得昨天随口提的话,林时雨愣了愣,
摇头道:“没修,外婆说,它停在我外公走的那天,没必要再走了。
”她从相机里翻出一张照片,是个老式座钟,木质外壳雕着缠枝莲,指针停在凌晨3点,
“我外公是钟表匠,一辈子修了无数表,却没给外婆的座钟换过一次零件,
说要让它陪着外婆,走慢一点也没关系。”沈知行沉默了几秒,拿起自己那块怀表,
轻轻摩挲着表盘:“我这块,是我爷爷的。他当年在钟表厂当师傅,文革时被批斗,
硬是把这块表藏在墙缝里,后来取出来时,指针就停在10点18分,
那天是他和我奶奶结婚纪念日。”林时雨看着他指尖的薄茧,
那是常年和细小零件打交道留下的痕迹。她忽然觉得,修表师修的不只是钟表,
更是藏在时间里的念想。她举起相机,对准工作台,沈知行没躲闪,
只是随口问:“你为什么当摄影记者?不像喜欢追着新闻跑的性子。”“因为想留住瞬间,
”林时雨按下快门,“新闻会过时,但照片里的情绪不会。就像钟表停摆,
却能留住最珍贵的那个时间点。”她顿了顿,反问,“你呢?
现在年轻人很少愿意当修表师了。”“被我爷爷‘骗’的,”沈知行笑了笑,
拿起镊子继续修表,“小时候看他修表,觉得那些齿轮会跳舞,非要学。”“后来他走了,
我就接了这铺子,想着万一哪天,有人拿着他修过的表来,我能认出来。”接下来的半个月,
林时雨几乎每天都来修表室。有时拍素材,有时就坐在旁边看沈知行修表,
听他讲钟表背后的故事——情侣吵架摔碎的对表,
表盖里藏着彼此的名字;父亲留给女儿的成年礼手表,
表带磨得发亮却走得比新表还准;二战时期的军用表,表壳弹痕累累,指针依旧稳稳走着。
“这块表的主人是个老兵,”沈知行指着桌上的黄铜表,“他说当年靠这表掌握进攻时间,
被子弹打穿表壳,机芯却没坏,带着它走了大半个中国。”林时雨凑近看,
表壳弹孔边缘氧化发黑,表盘数字却清晰。她想起拍过的养老院老人,
每个人手里都握着“活着的念想”,忍不住开口:“人是不是也像钟表?
得有个‘机芯’撑着,再难也能往前走。”沈知行放下工具,“那你的‘机芯’是什么?
”林时雨翻出外婆坐在老座钟前的照片:“是外婆。她总说,人要像指针,就算慢,
也别回头。”沈知行从抽屉里拿出个小盒子,里面是块淡蓝色表盘的女士手表,
“我爷爷给我奶奶做的,表盘是青花瓷片磨的,戴了几十年还能走。”林时雨接过手表,
表带带着温润的触感,指针“滴答”作响。她忽然觉得手腕上的电子表有些硌手,刚想说话,
沈知行先开了口。“明天晚上文化宫有老钟表展,有我爷爷修过的表,一起去?给你当素材。
”“好啊,”林时雨笑着点头,“我带相机,你带表,分工明确。
”2 骤雨与误解文化宫的钟表展比想象中热闹。上百块老式钟表“滴答”声交织,
像片时间的海洋。沈知行拉着林时雨在展台间穿梭,
指着一块座钟说:“我爷爷1950年修的,主人当嫁妆,他特意在表壳刻了‘百年好合’。
”林时雨举起相机,沈知行下意识帮她挡了挡射灯,避免光线直射镜头。
这个小动作让她心里一暖,侧头时,正看到他专注看钟表的样子,
睫毛在灯光下投出长长的影子。“你爷爷要是知道,肯定很开心。”她轻声说。
沈知行回头笑:“他说修表是积德,每块走起来的表,都在帮人留时间。”他指向不远处,
“那是我奶奶的表,就是你手里那块的同款。”林时雨顺着看过去,
展台里的手表放在丝绒衬布上,指针停在10点18分。“怎么停了?
”“奶奶走的那天它突然停了,我没修,像你外婆的座钟,”沈知行顿了顿,认真地看着她,
“但今天看你拍它的样子,我忽然想让它重新走起来。”林时雨心猛地一跳,刚要开口,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时雨?你怎么在这儿?”是同事张磊,
他举着相机走来:“拍素材碰到你,这位是?”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转,带着探究。
“沈知行,修表师,我专题的采访对象。”林时雨介绍道。沈知行礼貌点头,
眼里的笑意却淡了些。张磊拉着林时雨聊工作,说主编催着要《停摆的时光》初稿,
让她尽快整理照片。林时雨应付着,余光总落在沈知行身上,他低头看着展台里的钟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