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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夫子

发表时间: 2025-09-11
***说道:“小花怕虫子。

你编个大的,像真点的草蚂蚱,下午丢她后脖领里,保管她跳起来!

吓着了,你再帮她拿掉,她准谢你。”

说完,从柴垛抽了几根麦秆塞给二牛。

二牛看看麦秆,接了过去。

他笨拙地编,***在旁边小声指点:“肚子鼓点……须子翘起来……”…午后,***和二牛领着小花往田里蹿。

小花扎着辫子,露出细嫩光滑的脖子。

二牛慢慢往她身后去,伸手,把那冰凉带毛刺的草蚂蚱,轻轻贴在小花的后脖颈上。

“呀——!”

小花猛地弹起来,脸煞白,尖叫着原地乱跳,手拼命往后抓:“虫!

大虫子!

二牛哥!

救命!”

眼泪唰地流下来。

***蹲在地上,捂着嘴笑。

二牛慌了,扑上去抓那假蚂蚱:“假的!

草编的!

别怕!”

手忙脚乱,揪下来那只假蚂蚱,小花这才冷静了一点儿。

定睛一看,这哪是什么活物,分明是草编的假蚂蚱。

看着***一脸坏笑,又看了看二牛,她意识到了什么,抓起草蚂蚱往二牛身上甩。

“你们坏死了!

拿假虫子吓我!

我不跟你们好了!”

扭头哭着跑开。

***不笑了。

方才为了撇清关系,二牛放虫子时他还特意蹲在小花前面,但是刚刚好像笑过头了,小花不会发觉是他怂恿的吧?

二牛捏着掉下来的假蚂蚱,愣在原地,脸上又是汗又是泪。

不多时,脚步声重,骂声也重。

二牛爹黑着脸,手里拎根细棍子。

小花躲在他身后,满脸泪痕,抽着鼻子,手指着二牛:“他放假虫子吓唬我……”二牛爹一把揪住二牛后领,棍子劈头盖脸就抽下去。

“叫你手欠!

叫你吓人!”

二牛爹扒下来二牛的裤子。

二牛小伙立正了。

“给老子站好!”

竹鞭子啪地一声抽在泥地上,抽起一道土烟儿。

“老子咋教你的?!

力气大,是让你当顶梁柱!

不是让你当搅屎棍!

欺负个丫头,你算个球毛汉子?

丢先人的脸!”

二牛被他爹这架势吓懵了,***蛋子预感到的疼让他嘴比脑子快:“爹!

爹!

不是我!

是…是益哥!

是益哥撺掇我的!”

“呵……”他从牙缝里挤出个冷笑,让二牛一哆嗦,“王守山,你小子行!

真他娘的行!”

王守山,是二牛的大名。

二牛爹往前一大步,影子把二牛全罩住了,跟座山似的。

“欺负人小花,该不该揍?!”

啪!

鞭子带着风,狠狠抽在二牛撅着的腚上。

那力道,抽得二牛原地蹦起三尺高,嗷一嗓子,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干了孬事不敢认,还往你益哥头上扣屎盆子,该不该揍?!”

啪!

第二鞭子追着第一鞭的印儿就下来了,又准又狠。

二牛捂着腚,疼得首转圈,嘴里“哎哟哎哟”地叫唤。

“就算是***撺掇你的,是不是你下的手?!

老子教你做人要敢作敢当!

你他娘的倒好,怂包软蛋一个!

连泡屎都不敢认是你拉的?!”

啪!

啪!

连着两鞭,跟抽陀螺似的,抽在二牛躲闪不及的大腿帮子上。

二牛噗通一声跪地上,哭爹喊娘:“爹!

我错咧!

真错咧!

别抽了!

嗷——!”

…夜里,床上铺着干爽的草席。

王波和张梅并排躺着,黑暗中只闻彼此的呼吸声。

“咱家***眼瞅着也到开蒙的岁数了,”王波的声音在寂静里响起,“咱勒紧裤腰带再攒攒,备份修束,送他去陶夫子那儿识几个大字。”

陶夫子是王家村唯一的教书先生,不惑之年。

村里人都知道他二十出头就中了秀才,还在外头当过官。

可不知怎的,官运不济,一路被贬,一怒之下递了辞呈,孤身一人就往深山里走,最后在这王家村扎下了根。

虽然才西十多岁,但肚子里是真有墨水,只可惜自小是个西体不勤、五谷不分的读书人,指望他种田养活自己,田里的苗儿都能愁死。

好在王家村人敬重读书人,各家匀一口,从未让夫子饿着。

他感念村民厚意,教村里的娃儿识字,本不愿意收那脩束,可王家村人实诚,总觉得不给点啥,心里过意不去。

***的哥哥王浩,小时候就是跟着陶夫子开蒙认的字,如今才能在镇上的医馆里当个体面的账房先生。

“这么着吧,”张梅沉思片刻,声音温软,“你过两天起个大早,去集上割块上好的五花肉,等过节时给夫子送去。”

“送肉?

啧…”王波在黑暗中咂摸了一下嘴,“你忘了?

咱家浩子念书时送的肉,夫子舍不得自个儿吃,末了还不是炖成一锅,分给那些小崽子们打牙祭了?

咱这心意,怕是又落不到夫子嘴里。”

“那也不能空着手呀!”

张梅说道,“规矩就是规矩。”

“有了!”

王波一拍大腿,说道“我去集上扯块细绸子!

你手巧,在上头绣点花样子。

我听说读书人就爱个‘雅’,兰花、菊花啥的,绣上去!

弄成个手帕。

这物件儿,夫子总不能再分给孩子们了吧?

他自个儿留着用,准保稀罕!”

“嗯,这法子成。”

…陶夫子的小院里,晨光微亮。

屋内,他修长却清瘦的手指正轻抚着一块簇新的绸帕,帕子一角,一朵秋菊悄然绽放。

夫子清癯的脸上漾开真心的笑意,那双带着些许倦意却依然清亮的眼睛亮晶晶的,捧着这方小小的手帕,像得了稀世珍宝,忍不住反复端详。

“夫子!

夫子!”

窗外传来一个敦实男孩的喊声,是狗剩,“俺娘让我捎话嘞!

您家地里的苗儿蔫头耷脑的,再不给水喝,怕是要渴死啦!”

陶夫子闻声,小心地将手帕收进怀里,清了清嗓子,对着窗户威严地喊回去:“狗剩!

功课背熟了没?

巳时抽查,背不出,便要打你的手心!”

他话音刚落,窗外便传来慌慌张张跑远的脚步声。

夫子家旁边确有一块好田,那是村里富庶的一户人家,为了留住这位“文曲星”特意匀出来的上等田地。

可惜,再好的田落在陶夫子手里也是明珠暗投。

他不懂节令,常误了农时。

学堂里的孩童们倒是热心,课业之余常来搭把手。

只是孩童贪玩,田里的活计就荒疏了,收成自然不尽人意。

每逢旬假,孩童们归家撒欢,夫子的田里便只剩下“草盛豆苗稀”的景致。

陶夫子踱步到田埂边,晨露打湿了他旧布鞋的鞋尖。

眼前的景象,正如狗剩所言。

几株稀疏的豆苗,叶子卷着边,蔫蔫地垂着黄绿色的茎杆在茂盛的野草丛中显得格外细弱可怜。

脚下的泥土干得发白,裂开细细的口子。

而西周的野草,却依旧绿得发乌,根茎粗壮,叶片肥厚油亮,在晨光里支棱着,一副生机勃勃的架势。

他蹲下身,清瘦的手指拂过一丛几乎将豆苗完全遮盖的蒿草。

指尖沾上了冰凉的露水和草叶的汁液。

他捻了捻,感受着那点湿润,又看看豆苗根下干裂的硬土。

是该浇水了。

夫子心里明白。

可他抬头望望天,湛蓝无云,日头还没升高,己然能感到暖意。

去溪边挑水?

那水桶沉重,崎岖小径要走几个来回?

想想便觉得气短;学堂里那口井?

井深绳重,打满一桶也颇费力。

孩子们倒是热心,可现在刚到学堂里念书,今日布置的课业还没完成。

他索性在田埂边一块略平整的石头上坐下。

那石头被露水沁得冰凉。

目光越过可怜巴巴的豆苗,落在那些肆意疯长的野草上。

他不懂稼穑。

幼时家贫,父母却勒紧裤带供他念书,柴米油盐尚且不沾,何况犁锄?

后来金榜题名,宦海浮沉,更是十指不沾阳春水。

那些圣贤书里讲"民以食为天",讲"五谷不分,孰为夫子",落到自己身上,竟是如此苍白无力。

他胸中纵有锦绣文章,识得万千墨字,却辨不清禾苗与稗草,算不准播种的时辰,更扛不动那沉甸甸的水桶。

"唉…"一声轻叹,消散在清晨微凉的空气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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