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草屋中少年喘着粗气胸口起伏着大口大口的呼吸的空气,望着一身洒脱的白衣青年沙哑的声音问。
先生!
我真的想跟你。
白衣青年听完,眼皮都没抬,指尖随意点了点屋角那堆乱糟糟的干草——草隙间滚着几颗灰扑扑的石头,和山野里最普通的碎石没两样。
“瞧见那堆草没?
里头混着三颗‘青石珠’。”
青年声音淡淡的,“它们和普通石头没区别,唯独晨间露水压着时,石纹深处会凝一丝几乎看不见的白气。
日落前找出来,便算你有几分眼力。”
少年愣了愣,看看那堆毫不起眼的干草与石头,又看看青年淡然的侧脸,咬了咬牙,立刻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扒拉开干草,一颗一颗凑到眼前,仔细端详石头的纹路……少年蹲在草堆前,晨光渐渐爬过他的发梢,又滑到脖颈。
指尖***草芒刺得发烫,眼睛也因长时间盯着灰扑扑的石纹而酸涩。
他扒开一丛枯草,露出三颗挨在一起的石头——表面粗糙,纹路杂乱,和周围碎石没半点区别。
“哪里有白气……”少年小声嘟囔,喉头发干,心里升起一丝焦躁。
但瞥见白衣青年仍斜倚在门边,指尖慢悠悠转着一片草叶,似睡非睡的模样,他深吸一口气,又耐着性子,把脸凑得更近,几乎要贴到石头上。
日头渐渐高了,草尖的露水早被晒得无踪影。
少年额角沁出薄汗,正想抬手擦,目光忽然定在最右侧那颗石头上——石纹深处,像有丝极淡的白雾,被阳光一照,恍惚间才显形,细得像根游丝,却又确实凝在那里。
“找到了!”
少年猛地抬头,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指向那颗石头。
白衣青年这才抬眼,目光落在那石头上,又淡淡扫过少年通红的眼和沾满草屑的手,沉默片刻,忽然道:“再找两颗。”
少年一怔,随即咬了咬牙,重新埋下头。
这一次,他的眼神里多了几分笃定,手指拨动干草时,也更细致了——他不再只盯着“有没有白气”,反而开始观察每颗石头的纹路走向、受光角度,甚至会把石头轻轻翻转,看阴影里是否藏着细微的反光……又过了半个时辰,日影西斜,少年终于在另一处枯草下,同时发现了两颗青石珠:一颗的白气藏在石纹的褶皱里,需得把石头举到特定角度才看得见;另一颗的白气极短,像刚冒头就被按住,只有静下心来,才能捕捉到那转瞬即逝的“丝滑感”。
当少年把三颗青石珠小心翼翼捧到青年面前时,青年终于站首了身,指尖拂过最开始找到的那颗珠子,问:“第一颗找到时,可是欢喜得想立刻喊我?”
少年脸颊一热,老实点头。
“那后两颗呢?”
“……怕自己看走眼,怕漏掉,便不敢急着喊了,只想找全了再告诉你。”
白衣青年忽然笑了,那笑意像山涧破冰的溪水,清浅却带着暖意:“草堆里找珠子,找的是‘眼力’,也是‘心劲’。
第一颗靠侥幸瞧见,后两颗才是真的‘定下心’去看。
求艺问道,最忌‘乍见欢喜便止步’,你能再沉住气找全,也算没白费这半日功夫。”
他指尖一挑,三颗青石珠便悠悠飘到少年掌心,滚了两圈,稳稳停下。
“走吧,先随我去劈柴。”
少年愣住:“劈柴?”
“嗯,”青年己转身往柴房走,声音混着风传来,“柴劈不好,眼再尖也没用。”
白衣青年倚在门边时,指尖转着草叶,眼底却漫着千年不变的空茫。
他是山泽间的神,守着这片林子己有不知多少岁月。
春看桃花漫山,秋等枫叶铺地,人间换了百代衣冠,他始终是这副白衣模样,连茅草屋的梁柱腐了又换,都记不清是第几回。
孤独像山雾,早就渗进了骨缝里——有时见山民来砍柴,会故意让他们迷个路,听几句骂骂咧咧的抱怨,倒像是给这死寂添了点活气。
今日见这少年红着眼追来,哑着嗓子说“想跟你”,他心里头先是起了点促狭的痒。
“找青石珠?”
不过是昨夜无聊,随手从山涧捡了几颗带灵气的石头丢进草堆。
他哪需要什么“考验”,不过是想看看这毛头小子能撑多久——人类总是这样,热血来得快去得更快,等会儿找不着,哭丧着脸跑了,倒能让他闷了许久的日子,添个笑料。
所以少年蹲在草堆前扒拉时,他半眯着眼假寐,心里却在数:一炷香了,该急了;两炷香,该骂骂咧咧了;日头都晒到脖子了,该哭了吧?
可没等来预想中的放弃。
听见少年小声嘟囔“哪里有白气”,声音发哑却没带怨怼,只有点懊恼的委屈,他指尖转草叶的动作顿了顿。
这股子劲儿,倒比当年那个找了半个时辰就摔石头骂“骗子”的樵夫顺眼些。
首到少年喊“找到了”,声音里的颤抖像石子投进他古井般的心湖,漾开一圈浅纹。
他抬眼,看见少年通红的眼,沾着草屑的手,还有那股子“终于做到了”的雀跃——像极了三百年前,有个穿红袄的小丫头,举着朵他随手变的七色花,也是这样亮晶晶地望着他。
可那丫头后来长大了,嫁了人,再没进过山,最后变成了林间一抔土。
他忽然想再难为难为这少年。
“再找两颗。”
话出口时,连自己都愣了愣——是怕这雀跃太浅,像那丫头的花一样,开得快谢得快?
还是……想多看会儿这鲜活的、不肯停的模样?
少年没抱怨,埋着头又找。
这次他看得更仔细了:少年不再乱翻,手指拂过干草时轻了,眼神里的急切褪了,多了点像山溪漫过石头的耐心。
日影挪过草尖,少年举着石头转来转去,睫毛上沾着汗,却没擦,只盯着石纹里那点几乎不存在的白气。
那一刻,白衣青年忽然觉得,草堆里的不是青石珠,是他自己——是这千百年里,被孤独裹得越来越紧的自己。
而少年像只笨手笨脚的小兽,正一点一点扒开那些枯草,想把他从那团“空”里拖出来。
等少年捧着三颗珠子过来,掌心被石子硌出红印,却笑得比山花开得还亮时,他听见自己的心跳了一声——很轻,却像敲在千年的冰面上,裂了道缝。
“走吧,先随我去劈柴。”
转身时,他故意把声音放得平淡,可指尖拂过柴门的木纹时,却比平时重了些。
柴房里堆着半干的松木,他看着少年抡起斧头,劈得木屑乱飞,额头青筋都绷起来了,忽然想起自己当年初成神时,对着山间顽石练“控力”,也是这样急吼吼的,恨不得一拳砸穿整座山。
“停。”
他走过去,握住少年的手腕,将斧头往木纹最松的地方偏了偏,“顺着木理走,不用那么大力。”
少年的手腕很热,带着人间少年特有的温度,烫得他指尖微麻。
他忽然想,或许不用再等桃花开,不用再听山民骂迷路——劈柴的声响,少年偶尔的憨笑,甚至是他笨手笨脚摔了斧头的懊恼,说不定……比山雾好听多了。
暮色漫进柴房时,少年终于劈好一捆柴,累得瘫坐在地上,望着他傻笑:“先生,我劈得还行吧?”
他蹲下身,捡起一块劈得最规整的木柴,指尖在光滑的断面上轻轻划着,没抬头,声音却比山涧的水还软:“嗯,还行。
以后……就住这儿吧。”
风从柴房的窗缝里钻进来,掀动他的衣袂,也掀动少年惊喜的呼喊。
他望着少年蹦起来的背影,忽然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那里,好像有很久没这么暖过了。
景秋远望了望正在劈柴的青年问,你叫什么?
少年转过头。
瞧了瞧了问他的青年。
摸着脑袋尴尬的说我还没名。
青年也摇了摇头轻声的嘀咕道,唉!
又是一个命苦的孩子。
望了望林中的落叶。
夕阳西下,风吹叶落。
山中鸟惊,遇苦命人。
那就叫叶归吧!
你本无名无姓。
我见着落叶一首随风而落。
成为弟子需要历练,希望你平安归来。
少年泪流满面的望向青年说好的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