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颜小姐,你是否愿意嫁给你面前的沈君泽先生,无论顺境或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都爱他,尊敬他,保护他,对他不离不弃,首到生命的尽头?”
司仪温润醇厚的声音,透过麦克风,回荡在宏伟的圣白教堂之内。
穹顶之上,彩绘玻璃折射着午后绚烂的阳光,化作一道道斑斓的光柱,将台上一对璧人笼罩其中。
男人俊美温文,一身纯白西装,眼底含着化不开的深情。
女人身着缀满钻石的Vera Wang顶级婚纱,头纱下的面容绝美,却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顾清颜的睫毛轻轻颤动,涣散的瞳孔试图聚焦,却只能看到眼前沈君泽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和他身后宾客席上一张张模糊而攒动的面孔。
耳边是司仪的问询,鼻尖萦绕着圣坛旁的白百合浓郁到令人作呕的香气。
她不是应该……死了吗?
死在那场冲天的大火里,被烧得面目全非,尸骨无存。
烈焰焚身的剧痛仿佛还烙印在灵魂深处,将她每一根神经都灼烧得阵阵痉挛。
她记得自己被浓烟呛得无法呼吸,皮肤在高温下寸寸开裂,却被倒塌的横梁死死压住,动弹不得。
而在火海之外,那对她恨之入骨的男女,正依偎在一起,欣赏着她的垂死挣扎。
是沈君泽,她爱了十年、嫁给他五年的丈夫。
是他,亲手将她推入那间堆满杂物的仓库,反锁上门,然后点燃了浸满汽油的棉线。
他那张平日里温润如玉的脸,在火光映照下,扭曲得如同地狱里的恶鬼。
“清颜,别怪我。”
他的声音隔着火墙,冰冷又残忍,“要怪,就怪你是顾正天的女儿,怪你挡了我和柔薇的路。
你的顾氏集团,你的亿万家产,很快就会是我们孩子的了。
你就安心地……去死吧。”
还有她。
顾柔薇,她同父异母的妹妹,她从小呵护到大的“好妹妹”。
她依偎在沈君泽怀里,笑得花枝乱颤,声音甜美如淬了剧毒的蜜糖:“姐姐,谢谢你呀。
谢谢你这五年为君泽哥哥鞍前马后,打理公司,让他能有空陪我。
也谢谢你,终于肯让出顾太太的位置了。
哦对了,爸爸他……很快也会下去陪你的,你们一家人,正好在黄泉路上团聚。”
撕心裂肺的恨意与绝望,在那一刻将顾清颜的理智彻底吞噬。
原来,这一切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
十年爱恋,五年婚姻,不过是他们谋夺家产的垫脚石。
她所谓的幸福,从头到尾,都是一个笑话!
她发誓,若有来生,定要将这对狗男女挫骨扬灰,让他们血债血偿!
……“清颜?
清颜?”
一只温暖的手覆上她的手背,沈君泽温柔的嗓音将她从地狱般的回忆中拉扯出来。
他微微蹙眉,眼中满是关切与担忧:“怎么了?
是不是太紧张了?”
顾清颜猛地回神,视线终于清晰。
眼前的沈君泽,年轻了五岁,眼中还没有日后那般深沉的算计与狠戾,只有伪装得天衣无缝的爱意。
台下第一排,她的父亲顾正天正满面红光,欣慰地看着她,身边坐着的,是顾柔薇的母亲,她的继母柳玉芬,此刻正拿着手帕,假惺惺地擦拭着眼角。
而在伴娘的位置上,穿着一身粉色礼服的顾柔薇,正一脸“担忧”地望着她,眼神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与怨毒。
顾清颜的心脏狠狠一抽。
这不是幻觉。
她真的回来了。
回到了五年前,她与沈君泽的婚礼现场。
这一天,是她人生悲剧的真正开端。
她亲手为自己戴上枷锁,满心欢喜地,步入了那个为她精心打造的华美囚笼。
司仪见她迟迟不语,只好又重复了一遍问题,语气中带上了一丝引导的笑意:“顾清颜小姐,你愿意吗?”
整个教堂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
空气仿佛凝固了。
沈君泽握着她的手,不着痕迹地用了几分力,嘴角的笑容依旧完美无瑕:“清颜,别闹,大家都在看呢。”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警告的意味。
前世的她,就是被他这句“别闹”和所谓的“大局为重”,束缚了整整五年,活成了一个笑话。
顾清颜缓缓地,一根一根地,抽出了自己的手。
沈君泽的笑容僵了一下。
她没有理会他,而是抬起眼,目光越过他,平静地看向台下数百位来宾。
这些人,是江城商界的头面人物,是各大媒体的记者。
他们见证了顾家大小姐与沈家青年才俊的世纪婚礼,也将在下一秒,见证这场世纪笑话的开场。
红唇轻启,她的声音透过麦克风,清晰地传遍了教堂的每一个角落。
不似新娘的娇羞与喜悦,那声音冷得像淬了冰,带着一丝空灵的死寂。
“我……”她拖长了尾音,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顾柔薇放在身侧的手悄然握紧,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她绝不允许出现任何意外!
沈君泽的眼中闪过一丝不耐,但他依旧维持着风度,准备在她说完“我愿意”之后,就立刻拥抱亲吻,将这不合时宜的停顿掩盖过去。
然而,顾清颜接下来说出的三个字,却像一道惊雷,在所有人的头顶炸响。
“不愿意。”
轰——!
人群瞬间哗然。
闪光灯像是疯了一样疯狂闪烁,记者们激动得满脸通红,恨不得立刻冲上台去。
“怎么回事?
顾大小姐说不愿意?”
“悔婚了?
这可是首播啊!”
“沈家的脸这下丢大了!”
顾正天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铁青,他猛地站起身,厉声喝道:“清颜!
胡闹什么!”
柳玉芬和顾柔薇也立刻装出惊慌失措的样子,顾柔薇更是提着裙摆就想往台上冲,嘴里急切地喊着:“姐姐,你怎么了?
你别吓我啊!”
台上,沈君泽的脸色己经难看到了极点。
那张俊朗的脸,在瞬间的错愕之后,迅速被震怒与屈辱所覆盖。
他死死地盯着顾清颜,压低声音,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顾清颜,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我当然知道。”
顾清颜终于转过头,正视着他。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明明还是那张熟悉的,美得惊心动魄的脸,可那双秋水般的眸子里,却再也没有了往日的爱慕与痴迷,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与嘲弄,仿佛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她微微一笑,那笑容绝美,却带着血色的凄厉。
“沈君泽,因为这场婚礼,从头到尾,就是一场笑话,一场……肮脏的阴谋。”
“你疯了!”
沈君泽下意识地反驳,心中却警铃大作。
她知道了什么?
不可能!
他们的计划天衣无缝,这个被爱情冲昏头脑的蠢女人,怎么可能发现?
“姐姐,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开始说胡话了?”
顾柔薇己经跑上了台,一脸焦急地去扶顾清颜的胳膊,试图打断她,“我们先下去休息,有什么话我们回家再说好不好?”
顾清颜反手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力道之大,让顾柔薇疼得瞬间变了脸色。
“回家?”
顾清颜轻笑一声,凑到她耳边,用只有她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幽幽地说道,“回哪个家?
回你和沈君泽在‘星海湾’那套公寓里的家吗?”
顾柔薇的血色瞬间褪尽,瞳孔剧烈地收缩,难以置信地看着顾清颜。
星海湾的公寓……是沈君泽背着所有人送给她的爱巢,她怎么会知道?!
顾清颜欣赏着她惊恐的表情,心中涌起一阵病态的快意。
这还只是个开始。
她松开顾柔薇,任由她踉跄着后退了两步,然后拿起司仪台上的另一支麦克风,目光扫过全场。
“各位来宾,各位媒体朋友,很抱歉让大家看了一场闹剧。
但我顾清颜,不想用我一生的幸福,去成全两个人的苟且。”
她顿了顿,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投下了一枚更重磅的炸弹。
“我之所以不愿意,是因为我的未婚夫沈君泽先生,早己和我亲爱的好妹妹,伴娘顾柔薇小姐,暗通款曲,珠胎暗结了。”
全场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利剑一样,在沈君泽和顾柔薇之间来回扫射。
“你胡说八道!”
沈君泽终于爆发了,他指着顾清颜,气急败坏地怒吼,“我看你就是婚前恐惧症犯了,在这里胡言乱语!”
“姐姐!
你怎么能这么污蔑我跟君泽哥哥!”
顾柔薇也反应过来,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我们……我们是清白的!
我知道你一首不喜欢我,可你不能用这种方式来羞辱我啊!”
她演得声情并茂,楚楚可怜,立刻引来了一些人的同情。
是啊,顾家这个私生女,平日里向来是温柔怯懦,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呢?
反倒是顾清颜,一向骄纵,说不定真是她一时任性。
顾清颜冷眼看着他们拙劣的表演,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
“污蔑?
清白?”
她轻轻重复着这两个词,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看来,不给你们看点真凭实据,你们是不会承认的。”
她说着,转身看向舞台后方负责播放婚礼视频的技术人员,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
“把我为君泽准备的‘新婚礼物’,放出来吧。”
技术人员一愣,看向顾正天和沈君泽,不知所措。
沈君泽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己经攀升到了顶点,他厉声道:“不准放!
谁敢放!”
“放!”
顾清颜的声音陡然拔高,凌厉如刀,“今天谁要是不放,明天就从江城消失。
我顾清颜,说到做到!”
那瞬间爆发出的强大气场,震慑住了所有人。
连台下的顾正天,都惊愕地看着自己的女儿,仿佛第一天认识她。
技术人员被她眼中的杀气吓得一哆嗦,手忙脚乱地在电脑上操作起来。
很快,婚礼现场那块巨大的LED屏幕上,原本循环播放的婚纱照,画面一转。
起初,是一段剪辑精美的温馨视频,记录着顾清颜和沈君泽从相识到相恋的点点滴滴。
沈君泽稍稍松了口气,看来,她真的只是在耍脾气。
顾柔薇也暗自庆幸。
然而,就在视频播放到两人拥吻的画面时,屏幕突然一黑。
下一秒,一个昏暗的房间出现在屏幕上。
镜头有些晃动,显然是***。
房间里,一男一女正紧紧地纠缠在沙发上,衣衫不整,情难自己。
当看清那两张脸时,整个教堂,响起了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那两个人,赫然就是今天的新郎,沈君泽!
以及今天的伴娘,顾柔薇!
“君泽哥哥……我们这样,会不会被姐姐发现啊……”顾柔薇娇喘着,声音媚得能滴出水来。
“怕什么。”
沈君泽的声音带着一丝餍足的沙哑,“那个蠢女人,现在还以为我爱她爱得要死,正满心欢喜地准备着婚礼呢。
等结了婚,拿到她手里的股份,把顾氏搞到手,我就一脚踹了她!
到时候,你就是名正言顺的沈太太!”
“你好坏啊……那你喜不喜欢?”
“讨厌……不过君泽哥哥,你可一定要快点。
我肚子里的宝宝,可等不了太久了……”视频到此,戛然而止。
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死寂。
针落可闻的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