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青醒来的时候,后脑勺还在一阵阵地抽痛,像是有个鼓槌在里面有节奏地敲。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子霉味、尿骚味和干草腐烂的混合气息,熏得他首犯恶心。
他睁开眼,视线从模糊到清晰,映入眼帘的是几根碗口粗的铁栅栏,上面挂着些暗沉沉、不知是血还是铁锈的污迹。
身下是铺着薄薄一层茅草的硬板床,咯得慌。
“***……”一句地道的国粹从陈青嘴里冒了出来,沙哑干涩。
他不是应该在公司的庆功宴上,被那帮孙子灌得不省人事,然后被新来的实习生小妹送回家吗?
怎么一觉醒来,场景从中高档小区的舒适大床,切换到了这古装剧片场的牢房布景里?
不对。
这味道太真实了。
这冰冷的铁栅栏触感太真实了。
后脑勺的疼痛也太真实了。
就在这时,一股庞杂而混乱的记忆洪流,如同决堤的江水,轰然冲入他的脑海。
这是一个叫陈青的,年方十八的少年的人生。
大玄王朝,天启三十六年,京城“神都”。
少年陈青,神都府衙的一名见习捕快,无父无母,寄养在二叔陈伯平家中。
昨日,是他唯一对他还算不错的亲人大伯——户部郎中陈甫的寿宴。
席间,少年多喝了几杯,被下人扶去客房休息。
再醒来时,便发现自己躺在大伯的书房里,而大伯陈甫,则心口插着一柄匕首,死得透透的了。
人证,是第一个发现现场的二叔一家。
物证,是那柄从陈青家中搜出来的,沾着他指印的匕首。
动机?
图谋家产。
得,穿越开局,就领了一份“谋杀亲属+官宦”的***套餐。
陈青揉着发胀的太阳穴,苦笑起来。
别人的穿越,不是皇子王孙,就是废柴逆袭,再不济也是个小地主,怎么到他这儿,就成了阶下囚,还是个大概率要被秋后问斩的倒霉蛋?
“贼老天,你玩我呢?”
他低声骂了一句。
正当他愤懑不平时,眼前忽然微微一花。
他看到牢房角落里那一小滩暗色的水渍,似乎泛起了淡淡的微光。
集中精神看去,那水渍上方,竟然缓缓浮现出一行行虚幻的,只有他能看见的金色小字。
信息残留:这是一滩三天前的狱卒夜尿,成分复杂,不建议触碰。
信息残留:墙角蜘蛛网,织成于五天前,蜘蛛目前外出觅食,预计半个时辰后归来,它对你的闯入表示不满。
陈青眨了眨眼,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他看向自己身上那件打了补丁的囚服。
物品:粗麻囚服(破损)信息残留:上一任主人死于风寒,怨念极重。
衣角缝隙内藏有一粒未消化的米饭。
陈青:“……”这……就是我的金手指?
一个能看“物品信息”和“残留信息”的玩意儿?
虽然听起来有点鸡肋,但对于一个推理爱好者和现在的谋杀嫌疑人来说,这简首就是破案神器!
只要能回到案发现场,他不就能看到凶案发生时留下的“信息残留”了?
想到这里,陈青的心脏不争气地狂跳起来。
死局,似乎有了一线生机。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梳理原主的记忆。
这个世界不简单。
这是一个有仙、有魔、有妖的世界。
寻常百姓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
而水面之下,则是波涛汹涌的暗流。
修行者,是这个世界的特权阶级。
大玄王朝设立“镇魔司”,统管天下修行者,分“巡天卫”与“斩妖人”两部,前者维稳,后者除魔。
修行一途,从凡人开始,分为炼体、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六大境界。
每一个大境界,又有九品之分,九品最低,一品最高。
妖,有与生俱来的天赋神通,修炼体系为启灵、化形、妖丹……魔,则诡谲莫测,手段残忍,修炼体系似乎与掠夺生灵的精气神有关。
原主陈青,只是个连炼体境门槛都没摸到的普通人,连带着整个陈家,都与修行无缘。
他那位死鬼大伯陈甫,户部郎中,正五品文官,在神都也算一号人物。
二叔陈伯平,则是个屡试不第的秀才,在家中没什么地位,全靠大伯接济。
记忆中,二叔陈伯平此人,平日里一副谦和君子模样,但眼神深处总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鸷和嫉妒。
他的儿子,也就是陈青的堂哥陈阳,更是个眼高于顶的纨绔,从小就看不起陈青这个孤儿。
反倒是二婶和堂妹陈灵儿,心肠不坏,只是性子软弱,没什么话语权。
“一家子的破事儿……”陈青叹了口气。
这人际关系,简首就是一出活生生的宅斗剧。
“吱呀——”沉重的牢门被打开,刺眼的光线照了进来,让陈青下意识地眯起了眼。
两个身穿黑底金边劲装,腰挎长刀的男人走了进来。
他们胸口绣着一个“巡”字,气息沉稳,眼神锐利如鹰。
这是镇魔司巡天卫的人。
“陈青,”为首那人面容冷峻,三十岁上下,脸上有一道浅浅的刀疤,“跟我们走一趟,指挥使大人要亲自提审你。”
陈青心里咯噔一下。
巡天卫指挥使?
那可是镇魔司里跺一跺脚,整个神都都要抖三抖的大人物。
这种级别的大佬,怎么会亲自审问一个区区户部郎中的谋杀案?
这水,比他想象的要深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