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篷船在暗河上摇摇晃晃，船板上的血腥味混着水汽，闷得人喘不过气。
初絮把自己的斗篷铺在舱底，让梦樱婳平躺着，指尖探到她颈侧时，总怕那微弱的脉搏突然停了。
凌星屿坐在船头，镰刀横在膝头，深紫色的发丝被河风掀起，露出她紧抿的唇——方才夏原原掌心那抹橙金色的血，像烧红的烙铁，在她眼底烫出一片模糊的印记。
“她的气息又弱了。”
初絮的声音发颤，撕开自己的衣袖，将药粉撒在梦樱婳后背那道刚结痂的伤口上。
黑气虽退了大半，却像附骨之疽，总在午夜时渗出些灰黑色的黏液，把绷带浸得发臭。
灵花御杖被她抱在怀里，杖头的花瓣宝石偶尔会亮一下，映着梦樱婳苍白的脸，像在无声地安抚。
船行三日，暗河终于漫出微光。
船夫扯着嗓子喊“到岸咯”时，初絮几乎是踉跄着跳上岸的。
药王谷藏在云雾缭绕的山坳里，入口处爬满了缠着金边的药藤，空气里飘着苦中带甜的香气。
守谷的童子见她们抱着人，眉头皱得像个疙瘩：“白老先生说了，只救有缘人。”
“她快死了！”
凌星屿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镰刀在石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夏原原的血暂时压下了魔气，再拖下去……”她没再说下去，只是死死盯着童子，深紫色的眼眸里翻涌着与平日沉默截然不同的焦躁。
童子被她的气势吓了跳，却仍梗着脖子：“那也得看老先生愿不愿意——”话没说完，怀里的梦樱婳突然咳嗽起来，嘴角溢出丝黑血，灵花御杖的宝石“咔”地裂了道缝。
初絮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求您了，她是为了救人……”就在这时，云雾里传来个苍老的声音：“让她们进来吧。”
谷内别有洞天，药田顺着山势铺展开，五颜六色的药草在风中摇曳，露珠滚落时竟泛着微光。
白胡子老头坐在竹屋前的石凳上，手里捻着颗朱红色的果子，见她们进来，眼睛先落在梦樱婳后背的伤口上，又扫过初絮怀里的灵花御杖，最后在凌星屿紧握镰刀的手上顿了顿。
“日魔族的蚀骨瘴，”老头慢悠悠地开口，指尖在伤口上方悬了悬，黑气突然像受惊的蛇般缩了缩，“倒是稀奇，竟有人用自身血脉为引，硬生生逼退了三成。”
初絮的心猛地一跳：“您知道……龙吟剑认主时，天地间的灵气都要抖三抖，”老头笑了笑，皱纹里盛着了然，“夏原原那丫头，倒是比她爹有血性。”
他从药篓里掏出个青瓷瓶，倒出三粒药丸，“这颗喂给她，能吊住生机。
你们俩……也吃了吧，连日守着她，邪气都沾了不少。”
药丸入口微苦，顺着喉咙滑下去，竟生出股暖意。
初絮看着白老头用银针刺破梦樱婳的指尖，挤出几滴黑血，又将灵花御杖放在伤口旁，只见宝石裂缝里渗出些淡粉色的光，与药草的灵气缠在一起，慢慢渗进皮肉里。
“她得躺七日，”老头收拾着银针，“这七日里，灵花御杖不能离身——那丫头的武魂里，藏着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护主心。”
第七日清晨，梦樱婳终于睁开了眼。
窗外的阳光落在她脸上，她动了动手指，先摸到了枕边的灵花御杖，宝石的裂缝己经愈合，还比从前亮了些。
初絮趴在床边睡着了，发间落着片药花瓣，凌星屿靠在门框上，手里还攥着那串磨断的同心结，深紫色的眼眸闭着，眼下是淡淡的青黑。
“水……”她刚开口，喉咙就干得发疼。
凌星屿猛地睁开眼，几乎是撞着跑过来，倒了杯温水喂她喝下。
“原原姐……”梦樱婳喝完水，突然抓住初絮的手，眼里闪过慌乱，“她怎么样了？”
初絮的睫毛颤了颤，没说话。
凌星屿把同心结放在她手心：“白老先生说，她用了血脉之力，至少得修养半月。”
顿了顿，又补充道，“月陵城的日之魔士，没再追过来。”
梦樱婳摩挲着同心结上磨断的地方，忽然笑了笑，眼眶却红了：“我就知道，她不是真的要跟我们为敌。”
她想起倒在夏原原怀里的最后一刻，对方眼底那瞬间崩塌的冷漠，像极了小时候抢了她的糖，却偷偷把自己的糕点塞给她时的别扭。
竹屋外，白老头看着药田里新开的一朵金色花朵，捋着胡子喃喃道：“缘这东西，断了线，也能再续上啊……”风拂过药田，带着清甜的香气，吹进竹屋里，落在三个姑娘身上，像在轻轻叹息。
